馮曉蓓去看江北辰的時候他正醒著。雖然身體被固定住了,但頭左右自由的擺動還是沒有任何問題,因此他聽見敲門聲以後,轉過頭就看見了站在門口的馮曉蓓。
“是你啊。”他的口氣變成了馮曉蓓熟悉的那個樣子,談不上多熱絡,也算不上冷淡,就那種不冷不熱的調調,“進來坐吧。”
馮曉蓓有點懷疑陸予浩說的是不是真的,看江北辰的神情,哪裏有緊張她、奮不顧身的保護她的樣子?分明很不把她當回事嘛。
當然了,依他現在躺在病榻上的姿勢來看,他為她受了重傷也是事實。而且馮曉蓓還記得江北辰說過的那句“別怕,我會保護你。”,所以,盡管他現在對他的態度算不上特別好,也絲毫不能影響馮曉蓓的好心情。
馮曉蓓推開門走進去,每走一步,就覺得他們之間更近了一步,不是空間上的距離,而是心與心的距離。
江北辰身體受到了局限,無暇招呼她,於是說:“我不方便動手,你自己拿椅子坐。”
馮曉蓓點了點頭。
她拉了張椅子在離江北辰不遠不近的位置坐下,然後問:“你的身體現在怎麼樣,我聽陸醫生說你的肋骨都斷了,疼嗎?”
江北辰覺得她問的是廢話,骨頭都斷了能不疼嗎,他又不是機器人,隨便拆幾個零件都沒關係。
但他自然不能這麼說,那天是情急之下,他才會忘了分寸,逾越了他和馮曉蓓之間的關係,如今回想起來,他深深的覺得對不起曉陽。
所以,現在江北辰對馮曉蓓,有了一分刻意的疏離,說出來的話也是經過斟酌和加工的,“還好,疼是恢複的必經階段,沒什麼大不了,現在已經比前兩天好多了。”
馮曉蓓又問:“我搞砸了蘇劍和的婚禮,才導致了後麵的事情發生,你會不會怪我?”
江北辰見她一臉闖了禍的模樣,不忍心說道她,隻是不說她,又怕她不長記性,下一次又好心泛濫的多管閑事,這樣還不知道又要鬧出什麼事。
“我當然要怪你了,你說你沒事去管淩揚蘇劍和章喬惠他們三個的破事兒幹嘛,嫁錯了娶錯了是他們活該,誰讓他們一大把年紀還學少不更事的年輕小夥子小姑娘,既想高歌我的愛情我做主,又看不清楚自己的對象,活脫脫的請一大票人免費看他們的滑稽表演。別人都乖乖的坐在觀眾席上看戲,你倒好,明明隻是觀眾,卻手癢的想要去當編劇,他們三個加起來都快一百歲了,輪得到你這個二十二歲的小孩子指手畫腳嗎,人憑什麼任你擺布,又有誰會賣你麵子聽你的話,活該費力不討好,自己惹事招麻煩,弄了個住院的下場。”
江北辰剛剛才告誡自己要刻意和馮曉蓓保持疏離,但她的一句話就讓他破功了,一張口就滔滔不絕的說了篇長篇大論。
馮曉蓓吐了吐舌頭,“我知道錯了。”
江北辰看她的表情,哪裏有知錯的樣子,分明還很得意,很引以為榮。
“我告訴你,下次再遇到這種事,你給我跑得遠遠的,別讓血濺到你身上。我就納悶了,你平常不是潔癖嚴重得很嗎,為什麼遇上這種亂七八糟的事情還敢自己湊上去。”
馮曉蓓忍不住為自己辯駁,“可是,我不能眼看著悲劇發生啊,搞砸了蘇劍和的婚禮,混亂的隻是這一天,要是讓他和章喬惠結了婚,那他們倆和淩揚這一輩子才是全亂套了。事無巨細,但要分輕重,我不覺得自己哪裏做得不對。”
江北辰瞪著她,“你還敢說!”簡直是屢教不改。
馮曉蓓連忙捂著自己的嘴,“好嘛,我不說了就是。”
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說:“但是,我真的覺得……”
江北辰又投過去一枚警告的眼神。
馮曉蓓悻悻的想:“你還真是個公平主義者,不喜歡管別人的閑事就誰也不管,哪怕那個人是自己最好的朋友。”
當然她肯定不能拿這種批判的語氣和江北辰說話,不管怎麼說他都是她的救命恩人,而且還不止救過她一次,她理應要感激他,尊重他。
江北辰見馮曉蓓不說話了,才滿意的提醒她,“蘇劍和這次婚沒結成,還鬧得關進了警察局,受了很大的打擊,心情也可想而知。除了淩揚和章喬惠,他現在最氣的人就是你了,你以後看見他,避著點走。等過段時間他心情平靜些了,我再找他好好談談。”
馮曉蓓想起蘇劍和那天的樣子還心有餘悸,“我一直覺得蘇劍和是個脾氣挺好的人,沒想到他蠻不講理的樣子這麼可怕。”
江北辰又倚老賣老的說道她,“你才多大,就能夠分辨得出來好人壞人?而且,這社會的現實和殘忍,遠比你那天見過的更血腥、更暴力。蘇劍和隻是受了刺激才會有過激的舉動,這並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那些笑裏藏刀的人,表麵上對你和藹可親,心裏卻不知道在打什麼算盤。你要碰上這種人,才真是倒了血黴了。”
馮曉蓓認同江北辰的說法。畢竟知人知麵不知心,誰都不是誰肚子裏的蛔蟲,不知道別人的心裏想的到底是什麼,而且人心是個變幻無常的東西,就算此時此刻對你好,也不代表他會一直對你好。
以此類推,自然,以前對她不好的,也說不準以後會對她好。
馮曉蓓就是這樣看待江北辰的。
雖然上次的電話事件讓她對他產生了望而生卻的抵觸情緒,但經過這次蘇劍和的事,馮曉蓓又重新對他產生了好感,而且這種感覺的強烈程度,遠比江北辰把她從那間小鐵皮房裏救出來,又陪她忘記那些恐怖的經曆來得更震撼。
馮曉蓓明白,江北辰對於她而言,再也不是毫無關係的路人甲了。
所以她想知道,“江北辰,在你身上究竟發生過什麼事?”
“呃?”
江北辰沒有料到馮曉蓓會這樣問,他們談論的重點不是蘇劍和嗎,怎麼突然轉到他身上了?
馮曉蓓又說了一遍,“我聽得出來,你說的這些話是有感而發,倘若不是親身經曆過,應該很難有這樣深的感悟,所以我想知道,你究竟經曆過什麼,才會對這個社會這麼的不信任。”
江北辰下意識的駁回了她的話,“這種淺顯的道理,任何一個受過生活洗禮的人都知道,隻有像你這樣從小生活在城堡裏麵沒有經曆過風吹雨打的公主才會覺得聽著深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