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1 / 3)

拐角處昏黃的路燈被風化得十分脆弱的電線吊著,掙紮晃動,地上的影子隨著光線變換著棱角,是魑魅魍魎般的猙獰。

一個男人被四隻手用力按著,結實的脊背將落在自己頭臉的拳頭的力道,一下一下傳遞給緊貼著的燈柱,搖出這暗夜的光影變幻,伴著合拍的擊打、喘氣、痛哼聲,這一條小巷簡直就成了遊魂閑魄的歡樂舞池。

拳頭的主人似是累了,終於不再充當舞曲樂手,搖著手腕轉臉朝黑暗的角落望來,眼裏閃著嗜血的光。

抬眼,是一張線條柔和的側臉,那對本應飽滿的唇如今幹裂著,緊緊抿在一起。啟唇,流出的是略帶低沉的冷厲嗓音:“你敢傷我們,是要拿命償的。”

那個嗜血的男人嘴角牽起殘忍的弧度,摸出一把□□,“啪”一下甩出冰冷的銀光,緩緩走過來。

再看一眼擋在身前的女人,她的眼角恰好有汗滑落,可她卻無暇將那隱約的刺痛抹去。

再看一眼逼至眼前的男人,運動後的黏膩讓他那看不出本來顏色的襯衫緊緊巴著軀體,描繪出賁張的肌肉曲線。

再看一眼那抹刺目的寒光,正迅速帶起一道圓滑的曲線,撲麵而來。

再看一眼被擋在身下的女人,她的眼裏滿是驚恐,徒張著嘴,喉間卻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

再看一眼那抹帶著猩紅的寒光,在自己的右肩上霸道地宣示突破成功,仿佛已經與那一片血肉長在了一起。

隨著侵襲視野的黑暗而來的,是一陣血肉分離的劇痛。

武馨芸終於從夢中醒來,艱難地撐起眼簾,入目的卻還是一片黑,過了好一會兒才漸漸看清,這裏仍然是溶洞,卻已經不在那個牢洞裏了。原本放在監牢旁石桌上的油燈,已經將近油盡燈枯,擱在地上放出微弱的光華,讓這個洞穴不至於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武馨芸幾乎都快忘記有多久沒做夢了。好長時間以來,打坐運功代替了她的睡眠,竟是忙得連做夢都沒有時間。這有生以來唯二吃過的刀子,倒是讓她有機會將在兩個世界受過的痛楚連了起來。

按捺住心中感慨,武馨芸轉頭往左右看去,沈清蓉和老婦都安置在她的身邊,卻都還昏迷著;稍遠一點還有個一動不動的黑影靠在石壁上,看那形狀,應該是被捆成了粽子的穆世安。那孔非耀呢?

武馨芸忍痛撐起身子四顧,他們應該是在一段寬敞的過道裏,遠處燈火照不到的地方一片漆黑,也不知通向何處。右肩已經止了血,能聞到上麵正敷著她的金創藥;琉璃雙龍匕一青一赤,靜靜躺在她的身邊,觸手可及;探一探沈清蓉和老婦的脈象,還算平穩,應該也已經用過藥了。

依然沒發現孔非耀的身影,不過能將她的藥用得沒有差錯,除了昏迷不醒的沈清蓉和不見蹤影的孔非耀,再不會有別人。

武馨芸輕舒了口氣,拿起那柄傷了她的赤龍匕,細細端詳起來。

純粹,除了純粹,真不知該怎麼形容手裏的這把雙刃匕。赤龍匕全身是無比澄淨透明的血色,觸手平滑而溫潤,刀刃細薄鋒利,在微弱的火光裏泛著令人心醉的光澤。

那種明明應是血腥味的顏色,卻偏不帶一絲煞氣,純粹得仿佛能淨化世間所有的汙濁。這樣的匕首,怎會有人忍心讓它染上殺戮的汙穢?

玉沒有這麼清澈透明的純度,琉璃沒有這麼溫潤柔和的觸感,水晶沒有這削石斷金的強度。整柄匕首全無接縫斷層,渾然天成,又絕不是金屬熔鑄而成,究竟是什麼材料能做出這樣的匕首?

青龍匕也是如此,隻是將那血紅換做鮮嫩欲滴的綠,生機蓬勃。

兩柄匕首在這微弱的火光中已是如此光彩奪目,若是現在日光下,又會是怎樣的風采?無怪乎人們對這“琉璃雙龍匕”趨之若鶩,即便與那傳說中的十道之境無關,與鬆平老祖無關,它們也是能令人為之瘋狂的東西。

可這世上,除了鬆平老祖,還有誰能做出這樣的匕首來?世人稱之為“琉璃雙龍匕”,隻是因為匕首擁有絢麗的琉璃光澤,並非知道真正的材質是什麼。別人不知道,武馨芸卻是知道的,做成這兩柄匕首的材料,正是司界獨有的碧心木!

雖然人界也會長出碧心木,可真正能長出“碧心”的,隻在司界才有。碧心木,外表與普通的樹木差別不大,生長百年以上才會長出碧綠的樹心,那樹心又要上百年才能長出半寸,而且越長越慢。隨著時間的增長,樹心越來越通透水潤,看起來越來越像玉石,卻又比玉石更加溫潤細膩。

可像雙龍匕那樣純粹通透的碧心木樹心,非數十萬年不可得,特別是製成赤龍匕的那一枚丹血碧心木,稀有程度並不亞於武馨芸掛在胸前的金絲碧心木,那一串金絲碧心木做成的安魂珠,還遠不及赤龍匕的質地澄淨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