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我略微有些遲疑地問道，為什麼他竟然連考慮都不考慮，就徑直說出了答案。這實在讓我感覺有些難以接受。
“在燕王府，要做一個得到父王認可的兒子，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情。”朱高爔躊躇滿誌地說道。
為什麼他一定要得到燕王爺的認可，也許都是他貪慕榮華富貴的借口吧？
“你究竟想要什麼東西？你告訴我，這燕王府裏有什麼東西，讓你如此留戀？”我挑眉看著眼前言辭鑿鑿的朱高爔，等待著一個我想要的答案。
“淙淙，大丈夫安身立命，誰不想做一番豐功偉業？或名垂青史，或遺臭萬年，都好過碌碌無為地過一生。好不容易有這樣一個建功立業的機會，我不能就這樣白白地放棄了。再說，我曾經答應過我娘，一定要做父王最優秀的兒子！”朱高爔看著我，一臉堅定地說道。
朱高爔的話聽著冠冕堂皇，我卻不知道其中有幾分真假，難道我竟錯看了他嗎？答應他娘？是答應了王氏，還是那個豔紅？
“為了我娘，為了你，淙淙，你相信我，有一天，我一定會讓你們以我為榮，在我的羽翼下，可以好好地生活。”朱高爔態度格外的堅決。
“為了我和你娘？你是想有一天可以光明正大地將豔紅接進府中嗎？”我殘忍地揭露著朱高爔隱秘的傷疤。
“你……你怎麼知道的？”朱高爔退後一步，驚訝地問道，眼中有著難以掩飾的不堪。
我傷了他的自尊嗎？畢竟有一個豔紅那樣的親娘，於他高貴如華的身份實在有所違背。他痛苦，我又何嚐開心，我蹙緊眉不隻該說什麼才好。
“對不起！我並不是想傷害你。離開燕王府，你一樣可以給你娘最好的生活，你放心，我會永遠地支持你的。”我望著朱高爔懇切地說道，希望他能真正明白我的心意。
在燕王爺的眼中，豔紅隻是個可有可無的女人，就算朱高爔做得再好，燕王妃也是不會同意讓豔紅進門的，一個無情，一個無意，朱高爔和豔紅的目標是永遠沒有可能實現的。
“淙淙，你再給我些時日吧，等到父王實現他的夙願，等到我娘可以堂堂正正地立於人前，我就跟你走，好不好？你在給我一些時間吧！”朱高爔看著我苦苦地哀求道。
那一瞬間，過去許多懵懂的事，此刻在我腦海裏立刻就變得清晰起來。王氏著急將如月和朱高爔送作堆，除了如月喜歡朱高爔以外，最重要的是王氏無子，她需要朱高爔這樣一個兒子做靠山，將如月嫁給朱高爔，原本是毫無瓜葛的人，立時就有了千絲萬縷的關係。在燕王府這樣的大家族裏，要生存，就必須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關係。
至於北平山泉淙淙裏那混亂不堪的局麵，恐怕也是豔紅在發泄朱高爔隱瞞它們母子關係的不滿，她料定了，山泉淙淙對我的特殊意義，我和她終究都會見麵的。她不過是在給我這個搶走她兒子的女子，一個無情的下馬威而已。
所以，麵對朱高爔的受傷，燕王爺才會表現得那般的理直氣壯。在他眼中，那不過是朱高爔母子自作自受的把戲。而朱高爔受傷後佯裝失憶，我原以為他不過是在和我鬧著玩，戲弄我而已，現在才明白，他不過是為了拖住我，保護豔紅而已。
好複雜的燕王府，好複雜的關係！眾人皆醒，我獨醉，我一個人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之中。什麼時候開始，這個世道，開始變得父不父，子不子，此娘非彼娘？連身邊最親近的人也不能夠完全相信，那該是一件多麼悲哀的事情！
我終於明白，米淙淙，要帶走朱高爔，是一件多麼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你走吧！”獨自沉默了許久的我，疲倦地開口說道。我並不認為朱高爔有什麼不對，隻是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們之間已然存在千壑萬穀，我有我的堅持，他有他的目標，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人，如何還能生活在一起？
“淙淙，我不許你離開我！”朱高爔歇斯底裏地吼道。
“人不能什麼都要對嗎？米淙淙從來不求人，這一回算我求你，請你讓我離開吧！一直呆在燕王府，我一定會死的！”我輕然撫上朱高爔的臉頰，哀傷地說道。
“淙淙，我不能沒有你啊！好不容易，我才有了你，現在你卻要離開我，我不同意！我堅決不同意。”朱高爔異常激動，雙目赤紅，額間青筋暴起，俊逸的臉龐，看起來沒了往日的風雅，卻是一片痛苦的猙獰。
他是愛我的！這樣的他，看起來讓我覺得好心痛，走與留開始在我心裏搖擺不定……
我真的要為了他留在這讓我如坐針氈的地方嗎？懶惰的米淙淙，從此也要開始學會去戰鬥，去拚殺？
這世上有些事情就是那麼奇妙，有時候，並不需要你去選擇，命運就幫你將一切都安排好了。就在我猶豫著要不要給朱高爔一個承諾的時候，小五卻突然來了，他的到來，徹底改變了我和朱高爔的命運，也許不是他要來，而是命運安排了他應該在那個時候及時出現。
“爺，王爺有令，世子留守北平，其餘各位爺和王爺一起帶兵出征，即刻出發，不得有誤！”小五口頭傳達著燕王爺的命令。
作為燕王爺的兒子，貴為皇孫，朱高爔注定了要經曆金戈鐵馬、九死一生的戰場拚殺，去為他自己，為他的親娘，為他的父王奪取天下。我不知道他能不能凱旋而歸，我隻知道，命運安排我們必須要分開。是一時？還是一世？
燕王爺起兵了，戰爭根本就是不可避免的。野心勃勃的燕王爺，怎麼可能偏安一方呢？前路縱然艱險，雄圖大誌的燕王爺，絕不會在原處坐地等死，他的目標直指南京城，直指屬於朱允的江山。臨走時，朱允的背影，到現在還浮現在我的腦海裏，和他成為敵人，並不是我想看到的結果……
“淙淙，你一定要等我回來！否則，天涯海角，我一定也會去抓你回來！聽見了嗎？”朱高爔惡霸地說道。
“好！”我痛快地點了點頭，我不能讓他牽腸掛肚地去上戰場。
朱高爔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不知道是興奮即將實現理想的遠征，還是我會等他回來的承諾？此一去，不知何時才能相見，我唯有將他的笑容，深深地刻畫在心裏。
“四少奶奶，王爺說請你一道去菊苑議事。”小五恭敬地向我傳達燕王爺的另一個命令。
“議事？現在所議之事，皆是軍國大事，我一個女子去幹嗎？我不去！”我任性地說道。
“淙淙，你還是去看看吧。”朱高爔軟聲勸說道。
“四少奶奶，王爺說了，四少奶奶巾幗不讓須眉，這次又成功地化解了張籨、謝貴圍府的危機，諸位大人都對你佩服不已，請你務必前去菊苑，大家都想聽聽四少奶奶獨到的見解。除非四少奶奶是害怕了，不敢去。”小五似是料到我不會痛快地答應，徑直又抬出了燕王爺的話來說服我。
怎麼竟如此的高看我？害怕？我若不去，豈不是顯得我有所怯懦？
“走吧！”我長籲了一口氣說道。我米淙淙又豈是怯懦之輩？
菊苑的議事堂內，整個燕王府的高級將領都一一列坐。在朱高爔的陪伴下，我徐徐走上大廳，原本熱烈討論著的諸位大人立時就安靜了下來，目光齊齊地看向遲到的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