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九章 西江月(2 / 3)

“小姐,咱們還沒吃晚飯呢!不是離南京城已經很近了嗎?咱們還是住一晚再走吧。”春兒在一旁懊惱地抱怨道。

“是呀,小姐,你都幾天沒休息好了,今天天色已晚,就是到了南京,也辦不了事,不如今晚就在此歇息一晚吧。”夏兒拉著我一臉心疼地說道。

“我沒事,明早再走的話,又要白耽誤一天了。春兒,去讓胖掌櫃給我們弄些吃的去,我們一邊走一邊吃好了。冬兒,去告訴小四,咱們馬上就出發。夏兒,去看看咱們還缺什麼,一會兒讓胖掌櫃預備好了。咱們還是立馬就走吧。”我有條不紊地吩咐道。

“是!”幾個丫頭得了令便紛紛告退而去。

馬車上,我被異常顛簸的馬車顛得七葷八素,就快到南京了,走的都是平坦的官道,怎麼走起來倒比往日的山路更為顛簸崎嶇似的?

“小四今兒是怎麼了?把馬車怎麼駕成這樣?他是不是故意的啊?也不知道是他生氣了,還是馬生氣了啊?”春兒噘著嘴懊惱地調侃道。

“春兒,你在瞎說什麼啊?也許是路不平呢?”冬兒輕聲責備道。

“冬兒,你該不是喜歡上那個小四了吧?怎麼一路上你總是幫他說話啊?”春兒滿臉疑惑地看著冬兒問道。

“誰……誰喜歡他了?我隻不過是就事論事而已。”冬兒漲紅了臉,急切地辯解道。

“好了,都別吵了,你們沒看見小姐臉都煞白煞白的了。”夏兒板著沒好氣地訓斥著春兒和冬兒。

“小姐,你怎麼了?”

“小姐你要不要緊啊?”春兒和冬兒驚叫著撲到我的麵前,關切地詢問著。

我的天!難怪別人要說三個女人一台戲,三個小丫頭在一起,聒噪得讓我頭疼,幸好知道她們也是關心我,否則我真想一腳踢一個下去。

“我沒事了,隻是胃不大舒服,一會兒就好了。”我虛弱無力地說道。

“小四,小四趕快停車,小姐不舒服了。”冬兒衝著車簾外的小四大聲驚呼道。

小四根本就聽不見,冬兒隻怕叫破了嗓子也沒用。上了小四的車,一切都隻有聽天由命。上了他的車,一切都隻有聽從他的安排了。他要走便走,他要留便留。

叫我意外的是,馬車竟真的停了下來。若不是冬兒從小就跟著我,我還真懷疑她跟這小四是不是一夥的,要不怎麼我說話小四聽不見,冬兒一嚷嚷,馬車便停了下來?

我在春兒和夏兒的攙扶下下了馬車。一下車便覺得整個人都變得輕飄飄的,胃裏一陣翻江倒海,趴在路邊便吐了起來。吐罷才覺得自己好了許多,待站起身來,越發覺得天旋地轉,眼前一黑便倒了下去。

“淙淙,淙淙……”我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呼喚著我的名字,無邊的黑暗包圍著我,感覺有一個溫柔的臂膀緊緊地擁著我,無言的溫暖讓我安心地墜入黑暗。

翌日清晨,當我從夢中醒來的時候,幾個丫頭都圍繞在我的床邊。見我醒來,都欣喜地叫道:“小姐,你醒了?”

“我怎麼了?”我揉了揉依然有些疼痛的額際,虛弱地問道。

“小姐,這是南京城裏的山泉淙淙啊,昨晚你昏倒了,是小四把你抱回來的。”夏兒一臉擔憂地說道。

“小四?”我昏倒前,那個溫暖的懷抱竟是小四的!那樣的溫度,那樣的氣息,明明就在我的記憶深處銘刻著。我不相信那樣的懷抱,不可能是屬於一個又聾又啞的駝子。

“是呀!都怪他車駕得不好,把你顛成了這樣。”春兒一臉氣憤地說道。

“小姐……”冬兒囁嚅了半晌,最後卻什麼也沒有說。

“小四呢?他在哪兒?”我滿心急切地問道。我必須盡快地找到他,才能解答我心中所有的疑惑。

“我讓掌櫃的派人將他綁在馬廄的木樁上了。”春兒一臉得意地說道。

“什麼?你們怎麼能濫用私刑呢?”我氣憤地咆哮道,心中隱隱覺得有些生疼。

“小姐,不管我的事,我給她們說了,可是……”冬兒一臉為難地說道。

“平坦的大道,他竟把車駕成了那樣,明顯就是在謀害小姐。把他綁在那裏隻不過稍做懲罰而已,其實已經很便宜他了。”春兒在一旁嘰嘰咕咕地嘀咕道。

我並不理會她,隻是徑直朝冬兒看去,“是他嗎?”

“小姐,是誰啊?”夏兒一臉疑惑地問道。

“還不快說?”我板起臉,急切地追問道。

又過了好半晌,一直沉默著的冬兒才默默地點了點頭。

我掀開錦被,跌跌撞撞地想門外跑去。

“小姐,小姐……你上哪兒去?你還沒好呢!”夏兒在我身後大聲叫嚷道。現在沒有什麼人能夠阻擋我的腳步。

幸好!幸好所有的山泉淙淙都是一種格局。幸好!幸好我很輕易地就找到了馬廄。

馬廄裏,一個駝背的男子被五花大綁地綁在了拴馬的木樁上,他耷拉著腦袋,安靜地呆在那裏。聽見有聲響,便抬眼朝這邊看來。

天差地別的外貌,一起相處多日,我竟都沒有看出來。我流著淚,默默地站在那裏看著他,我不知道他是如何將自己偽裝成這副模樣。

“為什麼?”我近前凝視著他,委屈地問道。

他默然不語,隻是溫和地淡笑著,刻意偽裝的醜陋,在此刻看起來,竟沒有想象中那麼難看。我輕然撫上他的臉,閉上眼睛回憶著他清朗儒雅的俊顏。

“你,好些了嗎?”遲疑了半晌,他終於開口說道。久違的聲音,讓我的眼淚流得越發洶湧。

“你別哭啊,別哭啊……”他在木樁上急切地扭動著。

我這才意識到,他還被綁在木樁上呢。我趕緊上前替他解著繩索,可是繩子綁得好緊,我根本沒有能力打開它。

“別動!在南京,我就是你的車夫小四。朱高爔陪你來南京會有危險,車夫小四可以安心地陪著你、保護你啊。我不要緊,綁在這裏正好休息。”他嬉笑著說道。

“你……一路上你都沒有休息,你當自己是鐵打的嗎?”我含怨帶怒地嬌嗔道。

“我不要緊,你身體真的沒事了嗎?都是我不好!”他懊惱地說道。

“你是故意的吧?沒把我顛死,你很不甘心吧?”我沒好氣地說道。

“誰讓你跟別的男人那麼親密的?你沒看出來他對你有所企圖嗎?你知道他是誰嗎?就敢隨便和別人喝茶!”看不清他原本的樣子,但是他聲音裏的怒氣卻清晰可聞。

“他是誰啊?不就是個有點家底的紈絝子弟。據他說,他有個妹妹是這批進宮的秀女。”我不以為意地說道。

“別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他是……”正說到關鍵之處,就聽見馬廄外傳來呼喚我的聲音。

“我的事不要告訴別人,晚上我會來找你的。”他低聲在我耳旁說道。

“小姐,你怎麼跑到馬廄裏來了?”幾個丫頭圍著我叫嚷道。

“讓掌櫃的把小四放了,給他安排一間上房,讓他好好休息休息。這一路他辛苦了。”我淡淡地說道,轉身走出了馬廄。

他說晚上會來找我,從現在開始,我就急切地期盼著夜晚的來臨……

“小姐,小姐,不好了,小姐……”剛梳洗完畢,出外打探消息的春兒就心急火燎地跑了回來。

“什麼不好了?春兒,你一個姑娘家怎麼成天都那麼咋咋呼呼的呢?當心以後嫁不出去。”我嬉笑著嬌嗔道。

“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反正我要一輩子跟著小姐。”春兒噘著嘴,氣呼呼地說道。

我不禁啞然失笑,當初我不是也是哭著、鬧著不嫁嗎?結果臨嫁的時候,心情比誰都要迫切。還有秋兒,那麼冷清孤高的一個丫頭,說跟男人走了,便就走了。走的時候,也不過是留了一封不到十個字的書信。女孩子大了,誰心裏不懷春呢?

“春兒,到底什麼不好了?你從樓下吆喝到樓上,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冬兒白了春兒一眼,沒好氣地說道。

“啊!都怪小姐,看吧!把我要說的大事都給耽誤了呢!”春兒一臉懊惱地抱怨著。

“這麼說,竟全是我的不是了?”我淡笑著反問道。

“怎麼不是,小姐一說話,就讓我險些誤了大事。怎麼不是你的錯?”春兒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

“怎麼?難不成你還想讓咱們小姐給你賠不是了?”一旁久未開口的夏兒,一出聲,就讓春兒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