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夢,似乎夢了幾個世紀。夢裏她浮浮沉沉,閱盡悲歡。可有個人拉扯著,企圖蒙上她的眸子。“別看,別哭。”那個人的聲音幾近哀求。
“阿遲,別看。這不是你的人生,這些離散、苦痛都是別人的。回來,回來,你的未來,我絕不讓你再流一滴淚。”那個聲音越來越焦急。
阿遲?誰?他……在喚的……莫非是我?阿遲,阿遲。原來,我叫阿遲嗎?
心裏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這或許真是她的名字。那麼,那個喚她的人,又是誰呢?
她循著那個聲音望了很久,卻什麼也望不到。她身前的那個老婆婆突然開了口:“姑娘,這兒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那邊’還有人在等你。況且你未及大限便來了老婆子這兒,既沒有可作湯引的記憶,又沒有過這橋去的資格。年紀輕輕的,何必如此執著?回去吧,老婆子可不敢再留你了。”
回去?回哪兒去?怎麼回?她在這兒呆了多久了,她一點也不知道。隻是每天都有人被麵前這老婆婆奪去記憶熬了湯,再讓他喝下去。淚水未凝的麵孔便都死氣沉沉了。
“婆婆,為什麼不給我也熬碗湯?”她問。
“你?你的心是空的,是死的,用什麼作湯?”婆婆反問。
“心,是空的?空的啊……”她撫了撫心口,冰涼一片。
“回去吧,找到你丟掉的東西,老婆子我便可以送你一碗羹湯了。隻怕到時候你留戀紅塵,不肯再來見我。”婆婆對她微笑。
她看著眼前一張張辨不出麵容的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都是一縷殘魂了,卻連奈何橋都過不去。回去,回去?真的,回的去嗎?
“別害怕,去吧。待你百年之後再來這裏,婆婆定給你熬最美味的湯。”老人家轉頭,看著她空空如也的心口,“也不枉你,陪了老婆子這麼久。”
她看著婆婆伸手引出麵前那縷殘魂的湯引丟進鍋中,那殘魂胸口的火紅霧氣便被湯水吞噬了。想必這個人生前,定是幸福的。
她沿著與這些魂魄相反的方向走,果然每個人的胸口都凝著一團霧氣,或青或藍,或紅或黑。
婆婆曾說過,若一個人肉身腐去卻還未過奈何橋,便真的會成為孤魂野鬼。到那時,再想投胎,便要曆荊叢,滾刀尖,受盡酷刑。這就是貪戀人間的懲戒。
她一路走著,這條路好長好長,長的足以磨盡她的耐心。當初她是怎樣來的,她早已記不得了。
“阿遲,阿遲……”越是向前,那個聲音就越是清晰。
她加快了腳步,周遭的世界越來越亮,她漸漸的被白光刺得睜不開眼,隻知道往前。
腳下忽軟,她覺得自己輕飄飄的。而周身,是陌生的溫暖。
這,就是人間的溫度嗎?她想著,想著,沉沉睡去。
“璟曜,把遲兒放下。”醇厚的嗓音頗具威嚴。
“且之,不要阻止我。”被喚作“璟曜”的男子抬眸看著麵前一身白袍的人,眼神堅定又清冽。
白袍男子負手而立,輕歎一聲:“璟曜,你我相識千年,我不會害你。把遲兒放下,回你的漓墟,今日之事,我隻當沒發生過。”
“漓墟?沒有了阿遲的漓墟,隻是個死境。且之,阿遲,我今天是非帶走不可的,你阻止不了我。”顧璟曜垂下眸子,看著懷中了無生氣的女子。
阿遲,你聽不到我在喚你嗎?為什麼還不回來?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