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一節:楔子(1 / 1)

寒冬臘月,大雪紛飛,遮不住翩然起舞的那抹嫣紅,春風不度,亦醉其中。

亂紅漫飛擾世塵,風霜惹惑少年人。

凜冽的雪月,冰冷徹骨,霜絲似血,韶華恨短,唯那紅梅知我心。

一笑仗劍泯恩仇,一記光陰殞惆悵。

有些記憶已變得模糊不清,可那些僅存的溫暖又讓人依賴。

有些人已被三尺黃土掩埋,但有些人任時光衝刷也走不出腦海。

浮生須臾,前塵遺夢,浪跡滄海,不歸又何妨?

隱建在山巔之上的聽雪閣,仙氣縈繞,若隱若現,是一片無人問津的世外桃源。但在這裏,沒有三月桃花風情萬種,隻有那些在寒冬盛開的傲梅孤雲獨閑。

清晨,踏著沉重的腳步行走在厚厚的雪層上,沐浴著溫暖的冬日陽光,感受到這是一片安靜而悲傷的銀妝大地。

今年的冬天依舊寒冷依舊漫長,風中飄散的花瓣無比憂傷,仿若一首離愁別緒的終曲。

人世間追求的五欲生勞,帶來的不安,曲折和是非,到頭來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哪一樣能唯心所求?如願以償?隻有這冰冷的墓碑訴說著一個個真正的人生故事。

我俯身斟酒,坐在墓碑前,同他們共飲,笑道:“【不須更待黃粱熟,方悟勞生一夢間。】”

烈酒下肚,甚是苦辣,過往韶華,觸不可及。

以前師父老說我是不為世人折服的紅梅,定有自己的人生,可到了此時此刻,我才明白,縱然精彩幸福,縱然無恨,無悔,無憾,然斯人已逝,昨日怎可留?過往雲煙,不複存在。想到這,我自嘲,閉上雙眼的一刻,淚水滑過臉頰,融化在我充滿苦澀的喉嚨裏。

聽雪閣有太多的悲歡離合,而我自己無力承擔生離死別,在決定的那一刻,我願解開了囚禁枷鎖,至此畫上句號。

“各位,湘翎在此拜別,黃泉路上咱們再續杯。”說罷,我把剩下的酒全灑向黃土,打碎了所有的酒瓶,在銀妝盛染的大地燃起一把火,灼熱的火光彌漫了雪白的世界,一瞬間將萬物殞滅,包括那些記憶,那些人們,都在這耀眼光芒中灰飛煙滅。

人已萬念俱灰,我麵向的前方是死亡的道路才是唯一的選擇……

冰雪林中孤高寒,紅梅聽風傲頭昂。寂寞方知年少狂,怎知碎影了無然。——蘇湘翎

依稀記得十年前的寒冬臘月,聽雪閣外紅梅傲如血,凜然落地,閣內油盡燈枯,鮮血遍地。

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滿身血跡斑斑,身子不斷地抽搐,雙手卻緊緊地抓住我不放,我大聲哭喊師父,一句句撕心裂肺,一字字痛心疾首,“師父,告訴我,三年前是誰把你傷成這個樣子的?翎兒長大了,要為你報仇雪恨。”

當年師父一身重傷回來,一直苟延殘喘到現在,我卻不知道所有的真相。

師父無奈地搖頭歎息地說:“翎兒,你就像那不為世人所折服的傲梅,定有自己人生,但我要你活得無恨,無悔,無憾,追尋幸福精彩的人生。我這個樣子是罪有應得,這是不可逆轉的必然,我雖將不久於世了,但我仍是無怨無悔,所以我不許你報仇,我不允許你陷入仇恨之中,知道不?”

看著師父痛苦的樣子,他抱著臨終前最後的希望等待我,我卻一口否決他:“師父,翎兒做不到。”

徹底決然的答案,讓師父撒手離去之時仍不瞑目,眼角的淚水徐徐落下,終化成一段無法彌補的遺憾。

外麵大雪紛飛,紅梅漫天飄散,聽雪閣裏風聲呼呼,熄了爐火,沒了人息,愈發寒冷。

師父的一生都在悔恨和贖罪中度過,那些無法釋懷的過去深深地啃噬他的心靈,或許解脫才是他最大的恩賜,可對我來說,十八年的養育之恩,我們的朝夕相處,霎時成了這冰冷的墓碑,我承受不起,亦不能放下。我無法原諒那些剝奪了一切,讓我再次回歸孤單的寂寞歲月的人,縱使前方是無比艱難的茫茫之路,自己至此萬劫不複,哪怕麵對死去,也要逆天而行,將之粉身碎骨。

我緊抱著懷中這古老而巨大的劍匣,它是一把能夠殞盡世間萬物的劍,名為焚仇。

於我來說,一個真相,一場複仇,是我對師父唯一的回報,於是我帶著焚燒的仇恨,踏上了永無歸途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