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普奈爾南邊的夏姆修道院的院長室裏麵,英勃瑞修女嬤嬤和愛威利斯主教麵對麵坐著。
主教大人身邊一左一右斜靠著兩位年輕美貌的修女。
中間的茶幾上,琳琅滿目得擺放著各色各樣珍奇絢麗的珠寶。
“今年的贖罪者們可真有錢啊。”一個小修女拿著兩枚戒指玩弄著說道。
“當然啦,奧內斯特元帥在前線連著打了幾場勝仗,賽貝爾王國俯首稱臣,哥英特裏王國元氣大傷,不得不向我們求和,南北兩麵的通路完全被打開了,大家自然‘生意興隆’,而越是有錢,人們越是害怕在死後受到痛苦的煎熬,自然寄希望於教會能夠救贖他們啦。”愛威利斯主教笑著解釋道。
“這兩枚戒指,我都很喜歡,但是你隻讓我挑選其中的一枚,你說,我挑選哪一枚好呢?”那個修女撲倒在主教的懷裏,撒起嬌來。
“哎唷,我的小心肝,怎麼能夠為了這種沒什麼了不起的事情,讓你因為憂愁而在額頭上增添皺紋呢?你如果喜歡,那麼就將兩枚戒指都拿去好了。”主教慷慨得說道。
“我剛才所說的,您能夠幫我嗎?”英勃瑞修女問道。
愛威利斯主教開始支吾起來:“我的小寶貝,你可真會給我出難題,你的心腸實在是太軟了,雖然我們是上帝的仆人,雖然拯救世間蒼生是我們的職責,但是,需要我們拯救的人實在是太多了,總不能夠每一個人,教會都給予徹底的拯救吧。你剛才所說的那個少年,既然上帝已經給予他足夠的恩賜,扶養了他整整七年,對於他,上帝已經夠寬厚的了,做人應該知足。”
“我現在已經沒有年輕時候的吸引力了,因此我對於您主教大人的請求,也顯得軟弱無力了,是不是?”英勃瑞修女平靜得說道。
“好了,好了,不要再感到委屈了,我的小心肝,你知道,我是最在乎你的,既然,你要我幫助那個叫卜哥的孤兒,我幫就是了,不要再不高興了,笑一笑,挑一件你心愛的首飾,哦,我說錯了,應該是兩件,每個人兩件,我做事是最公正無私的。”愛威利斯主教說道。
“修道院缺少一個買辦,平時要點什麼東西,總是我出麵解決,這實在不太方便,我想就讓這孩子擔當修道院的買辦吧。”英勃瑞修女說道。
“買辦?那可是一個美差啊。”愛威利斯主教有些猶豫不決。
“那孩子能寫會算,能說七國語言,而且他身上流著高貴血統,他的父母肯定是貴族。”英勃瑞修女連忙解釋道。
“貴族?那我更不放心了,我比你清楚,那些貴族都是些什麼貨色,以他們身上的罪孽,上帝預設的十八層地獄根本就不足以給予他們以懲罰,至高無上的上帝至少得在最底層的地獄下麵再開辟一個地下室不可。而且,這個少年還是一個私生子,私生子是從降生便帶著不可饒恕的罪孽,他們死後無法升入天堂,讓罪孽深重的私生子作為修道院的買辦?這絕對不行。我會妥善處理這件事情的,你就放心吧。”愛威利斯主教斬釘截鐵得說道。
英勃瑞修女正想再辯解幾句,突然有人輕敲院長室的房門。
愛威利斯指了指房門,然後將珠寶(包括那兩個小修女拿在手中把玩著的)全都放進一個布袋之中,然後離開長椅,躲到了英勃瑞修女的臥室裏麵。
看到愛威利斯主教已經隱藏好,而兩位小修女也將身上的衣物整理平整,不露出一絲痕跡。
英勃瑞修女這才打開門。
出乎她預料之外的是,門外站著的居然是她並不十分熟悉的一位先生。
隻見這位先生披著一條寬大的黑色鬥篷,鬥篷的帽簷押得很低,幾乎看不見他上半部的麵孔,不過從那露出來的部分,完全可以看出這位先生絕對稱得上相貌堂堂。兩撇梳理得整整齊齊略微卷曲的小胡子,顯示這位先生身份不凡。
將這位神秘的先生帶到院長室來的正是愛威利斯主教的貼身書記官。
向英勃瑞修女微微鞠了個躬之後,那個神秘的來訪者並不等待英勃瑞修女的邀請,便走進了院長室。
“愛威利斯主教大人,請你出來吧,我有相當緊急的事情,要與你商量。”那位神秘來訪者說道。
“原來是芭瓦德維伯爵大人啊!”愛威利斯主教從臥室裏麵走了出來。
對於芭瓦德維伯爵,英勃瑞修女絕不可能沒有聽說過,但是她無論如何都猜想不到,這位財政大臣為什麼跑到她的修道院來找愛威利斯主教,倒底發生了什麼重大事件,需要深更半夜突然來訪,而且還要弄得如此神神秘秘的。
英勃瑞修女和那兩個小修女知道主教大人有機密事情商議,她們乖乖走出房間,和主教大人的書記官一起站在院長室外的院子裏麵。
看到修女們退出房間並且關上了房門之後。
芭瓦德維伯爵在一張長椅上坐了下來。
愛威利斯主教走到他對麵坐下。
“主教大人,您應該聽說了,今天下午,在狂歡節慶典遊行時,國王陛下受到意外襲擊。”芭瓦德維伯爵說道。
“怎麼可能不知道這件事情呢?我也在場啊!”愛威利斯主教說道。
“您想必也知道,這場刺殺行動中,唯一一位不幸的遇害者是為不起眼的小人物,甹浦男爵這個從來沒有人會注意的名字,這下子可就出名了,原本這個家族倒是能夠因為這位不幸的人而興旺發達起來的。至少維郝雷登侯爵和我們尊貴的國王陛下,對於甹浦這個名字印象很深,隻可惜,甹浦男爵根本就沒有子嗣,他甚至還沒有結婚,你能夠想象嗎?三十五歲的家夥還沒有老婆。而他最接近的繼承人是奧內斯特手下的一位騎士,你可以想象,侯爵大人寧願讓甹浦男爵的榮譽從此埋沒掉,也不願意看到奧內斯特的部下享受國王陛下的青睞。”
“這我完全可以理解。我很清楚侯爵大人和元帥是什麼樣的關係,我也能夠猜測到,您來找我的意思,您是不是已經為甹浦伯爵找到了一位合適的繼承人?”愛威利斯主教笑著問道,他已經聞到了金錢的氣味了,掌管國庫的官員絕對不可能出不起錢。
“不,很遺憾,時間實在是太匆忙了,我還沒有合適的繼承人人選。”芭瓦德維伯爵說道。
“啊――我正好有一個相當合適的人選,我手裏有一個孤兒,十六歲,是個擁有貴族血統的私生子,懂得七國語言,七國語言啊,足以擔當外交官了,精通教會的一切典籍,最重要的是,他以前從來沒有在魯普奈爾露過麵,他原本是來參加狂歡節慶典的,怎麼樣?你再也找不到如此合適的人選了……”愛威利斯主教好像早已經忘記他曾經對於卜哥所下的定語了,一個勁得將這個他從來沒有見過的少年,誇獎得天上少有,地上無雙。
芭瓦德維伯爵對於主教大人所說的一切,並不十分感興趣,不過他反正手中沒有合適的人選,再加上這件事情,還得依靠愛威利斯主教幫忙才行,不給主教麵子,就算幫忙也不會盡全力的,芭瓦德維伯爵這樣老於世故的人,怎麼會不清楚呢?
“主教大人,您願意幫助我,在下萬分感謝,一切都照著您的意思辦理就行了,我隻是急著要辦妥這件事情,人,出生證明,還有一個完美無缺的經曆,我知道您很擅長處理這種事情。”芭瓦德維說道。
“哦,能夠為維郝雷登侯爵和您服務,我深感榮幸,不過,要辦妥所有這一切,我要花費很大的精力,而且我一個人可辦不了,我得找一群人幫助我,伯爵大人您應該再清楚不過了,想要讓手下忠誠可靠,並且牢牢得管住他們的嘴巴,那可不太容易,得花很大的代價。”愛威利斯主教說道。
“這絕對沒有問題,那位已經去世的甹浦男爵雖然不是一位富豪,但是他也小有家財,在城裏他擁有一幢別墅,我已經去看過了,三層樓帶一個花園,客廳相當大,樓上有十幾間屋子,朝南邊的窗口可以看到泊爾提莉花園,風景美極了,北麵的窗口朝著桑迪諾大街,那可是著名的商業街,這座別墅我估價至少值三十五萬金幣。”芭瓦德維伯爵說道。
聽到芭瓦德維伯爵所說的一切,愛威利斯主教心中暗想,這位伯爵大人不愧為看管國庫的財務大臣,正是會精打細算,要自己幫忙居然還想不花一分錢,用死者的遺產來打發自己,更何況這個下流胚不趁此機會從中撈取一點好處,那才叫奇怪呢。
愛威利斯主教嘴角牽動了一下,露出一個極為勉強的微笑說道:“房地產?教會要房地產有什麼用處?房地產對於教會來說一文不值。再說,三十五萬金幣怎麼足夠擺平這樣大的一件事情?這種事情,我至少得和大主教他老人家說一聲,大主教可不是那麼有閑工夫的人物,他也絕對不會在乎區區三十五萬金幣。”
“主教大人,這麼辦吧,甹浦男爵還留下近五萬國庫債券,他雖然沒有其他存款,但是有幾筆貸款還沒有全部收回來,總數加在一起大概也有五萬左右,其中有一筆貸款利潤非常豐厚,他貸款給的那家公司是經營香水和珠寶的,非常賺錢,隻要您願意,我可以想辦法將這家公司轉到您的名下,您可以將這家公司轉手賣掉,當然也可以自己經營這家公司,這兩種方法都能夠為您帶來巨大的利益。”芭瓦德維伯爵看到愛威利斯主教的神情好像還不是很滿足的樣子,他接著說道:“不過,其中有個麻煩的事情,萊格威哥主教在那家店鋪同樣也有投資,大概是一萬金幣,如果將店鋪轉賣掉,可能會引起他的不滿,也許,我可以和萊格威哥主教商量一下,他雖然始終掌管著教會中牧師的培養,從來沒有負責過身份審查核實的工作,但是,他的學生肯定能夠幫得了我的忙。”
芭瓦德維伯爵最後幾句話,不由得不讓愛威利斯主教心動,因為他很清楚,芭瓦德維伯爵可不是那些愚不可及,能夠任由自己擺布的善男信女,而且,整個魯普奈爾能夠幫他忙的,並不隻有自己一個人,雖然四十五萬金幣相對於這樣大的一件事情來說,並不算多,不過,說不定有哪個手頭正缺錢的家夥,會願意用更低的價格,幫他作這件事情,到了那個時候,可就得不償失了。
“那家珠寶店很賺錢嗎?甹浦男爵每年能夠得到多少分紅?”愛威利斯主教問道。
“四千金幣,甹浦男爵總共在這家珠寶店投資了兩萬金幣,但是他每年能夠得到四千金幣的紅利。”芭瓦德維伯爵說道。
對於這位財務大臣匆忙之間就能夠調查得如此仔細,愛威利斯主教相當驚訝,他知道再拖下去,也許他將會失去這個不錯的交易,這位伯爵大人實在是太精明了。
想到這裏,主教站了起來說道:“好吧,俗話說:時不我待,讓我們快點讓這位甹浦男爵的繼承人誕生吧,那個珠寶店就放過它吧,有萊格威哥主教插手其中,你未必搞得過他,他可是個斤斤計較的家夥。房地產我也不會接收,你得幫我換成金幣,就是你剛才告訴我的那個價錢――三十五萬金幣。”
說完這些,愛威利斯主教招了招手示意芭瓦德維伯爵跟他一起走。
從院長室裏麵出來,愛威利斯主教走到英勃瑞修女身邊輕聲說道:“你快點去將那個叫卜哥的小子叫到這裏來。我給他找到一個好差事,你現在立刻就去找他,找到他之後,將他直接帶到我那裏去。”
吩咐完英勃瑞修女,愛威利斯主教帶著書記官和芭瓦德維伯爵向修道院門口走去。
芭瓦德維伯爵重新披起那籠罩住全身的黑色鬥篷。
感到莫名其妙的英勃瑞修女並不敢違背愛威利斯主教的意思,等到主教大人和伯爵大人的馬車遠去之後,她也吩咐值班修女為她準備好馬車。
值班修女立刻跑到公共馬車行去叫出租馬車,今天是狂歡節,馬車生意相當不錯,過了很久,才好不容易等到一部空車。
在修道院裏麵,英勃瑞修女嬤嬤已經等得有些焦急起來,以修女的身份到卜哥那裏去實在有些不太合適,因此英勃瑞修女早已經換上一身長裙,這些世俗的衣服是愛威利斯主教給自己買的,有時候在院長室裏麵她會按照主教的意思穿上這些長裙,不過她還一次沒有穿著這種衣服出去過呢。
為了避免尷尬,英勃瑞修女同樣也在外麵套上了一件和芭瓦德維伯爵一摸一樣的黑色大鬥篷。
上了馬車之後,英勃瑞修女猶豫了半天之後,才告訴車夫將她載到波香廣場去。
狂歡節的夜晚總是特別擁擠,人們手中提著白紙紮成的燈籠,在大街小巷上追來逐去,慶典遊行的花車,這時候變成了街道之上一種特殊的移動的景觀。
用不著國王陛下來品評高低,這裏的每一個人都是國王,全都在肆意得對這些花車評頭論足,時而傳來一陣喧鬧的嘲笑聲。
行走嬉戲在大街上,真正享受著狂歡節的歡鬧的人們穿戴得花裏胡哨,大多數人帶著假麵具,雖然從衣著上麵根本無法看清楚是男是女,但是,走動起來,隱藏在這奇特裝束之下的性別便顯露得一覽無餘。
因此,大街上隨處可見扭扭捏捏得行走著的野蠻人和魁梧矮人,高大強壯得邁著大步行走著的牧羊女,行動敏捷的白發老翁,以及走兩步便得喘幾口氣的大頭兒童。
小醜和搞笑人物仍舊是狂歡節人群中最多的形象。
因為在中央廣場上所發生的刺殺事件,那些身披著黑色滑翔服的暗行騎士也成為了狂歡節中最受歡迎的角色。不過因為時間匆忙,這些“暗行騎士”身上的行頭都很破敗簡陋,隻不過是一條黑色鬥篷後麵再披一條黑色的披風。
這些“暗行騎士”們自得其樂,在人群裏麵穿來穿去,用他們手中握著的用來灌臘腸的注射器,將水珠射得別人滿臉都是。
不過,在這狂歡的時刻,沒有人會太過計較這種放蕩不羈的行為,因為每一個人在這一刻都盡可能得放鬆自己。
唯有那些警察們輕鬆不起來,他們穿梭在瘋狂的行人中間,警惕得掃視著每一個經過他們身邊的人。
在這個特殊的日子,對於這些警察來說,每一個行人都是那樣可疑,因為街上顯然沒有一個比較正常,沒有在發狂的人。
如果有可能的話,他們倒是相當願意將所有可疑份子逮捕起來,不過,這樣一來,恐怕就得將整個魯普奈爾當作世界上最大的一個監獄了。
對於警察來說,最讓他們頭痛的便是那些“暗行騎士”們,這些家夥往往會引起警察們的恐慌,過了一會兒又發現,那根本就是一場虛驚。
從修道院到波香廣場,並不算很遠,但是一路上相當擁擠,馬車往往走兩步就得停半天,用這種堪比烏龜的速度,英勃瑞修女總算到達了波香廣場,她吩咐車夫在一邊等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