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景二十五年,九月十七日,晨。
此時天還沒亮,高聳的昆安城牆屹立在陰霾中,牆頭上火光搖曳,牆垛之間,士兵站在那兒紋絲不動。
這時,伴隨著一陣沉重的機括轉動聲,巨大的城門開出一道小縫。
接著,一隊騎兵護送著一輛馬車從城牆內飛馳而出。
這隊騎兵皆著銀色皮甲,背負長弓,腰跨箭囊,長槍裹布,斜掛馬背其側。要是這時有個明眼人路過看到這一幕,一定能一眼認出這隻雲州名動天下的鐵羽輕騎。
卻是不知道這些騎兵,為何會不遠萬裏來到這天南幽州,而護送的那輛馬車裏,又是何人?
馬隊漸行漸遠,終於消失在這令人不安的黑暗中。
片刻後,昆安城牆上出現兩道人影,他們盯著馬隊離去的方向不發一言。又過了稍許,左邊那位身體略顯發福的人影才淡淡問道:“這事有幾層把握?”
“不足三成。”比起左邊的黑影略顯發福的身體,右邊的黑影幹枯到了病態幾近皮包骨頭,聲音更是沙啞難聽。
“不足三成?”左邊的黑影頓了頓,聲音略有提高,明顯不相信他的話,“那位大人下了這麼大的一盤棋,最後就換了這麼一個三成?”
幹枯黑影“嘿嘿”一笑,“確實不足三成,不過,這世上的事誰也說不定。你若有信心,大可以搏一搏,反正沒人攔著你。”
左邊的黑影沒有回話,他瞥了眼自己同行的搭檔,思索片刻後隻是低低“哼”了一聲,然後轉身消失在牆頭上。
隻剩下那幹枯的黑影獨自蹲在那兒,望著馬隊離去的方向,眼中精光閃動。那樣子,像極了一隻急著求食的禿鷲。
幾個時辰後,天邊一線,四野青山逐漸亮堂起來,鳥鳴聲起,不知是什麼人走在山間高歌,讓人依稀聽到些許粗狂的歌聲:
“夜冷霜天星寒,南朝外,一曲入昆安……日起蒼山東頭,年少怎知……鐵甲秋風路後,一馬踏平川……”
昆安城,幽州三都之一,建城至今五百年有餘,曆經百年風雨滄桑,單是幾裏外遠遠望去,一股曆史的沉重感便迎麵撲來,令人為之窒息,不禁感慨萬千。
不過,當今世人若談及幽州,腦海中首先想到的卻不是這百年古城。
就像提到雲州便能讓人想到鐵羽輕騎一般,提起幽州,人們腦海中首先浮現的便是連綿的青山,以及那一家家隱匿其中的門閥派係。
這些派係林林總總,有大有小,僅是在這昆安城外的秀山中便有三家之多。其中,又以懸山院為尊。
懸山院,立院於三百年前,時值亂世,初代院主懸鬆率弟子七人來此修行,見此地風水甚佳,乃除當地流寇悍匪,開山立派於此。後懸鬆仙逝,傳門主之位於大弟子宋起江,宋起江天賦異稟,於一百一十一歲渡劫飛升於懸山院雷蒼閣,傳院主之位於其閉門弟子元寅,即當代院主。
元寅為人出塵,不問俗事,院中大小事務基本交於大長老洛白頭處理。
但這洛白頭也是一個妙人,年輕時便不喜與師弟宋起江爭奪門主之位,老了更是不慕權勢。平日裏整個人笑嗬嗬的在院裏逛來逛去,見到誰都樂地打聲招呼。大家大多都不怎麼怕他,況且這人有大智慧,院內事務處理的有條不紊,扛得起重任,頗得人心。
洛白頭膝下曾有一子,後死於江湖爭殺,傳言其有獨孫洛雲隨掌門元寅修行於孤鬆閣中。洛雲天賦頗佳,後繼有人的洛白頭更是無所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