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日照高林。
高林之中,低矮的茅簷裏麵。臨窗的床板下傳來一陣“咯咯”的聲響。然後“轟”地一聲,床板飛了出去。繼而有兩個人從裏麵躍了出來。東方不敗扶著林平之,剛走幾步便聽到他的咳嗽聲。隻見他麵色漲的通紅,想必是剛才發功時血液倒流導致的。她便將他扶到靠椅上坐下,問他身體如何。
林平之平息下咳嗽,說道:“我沒事。”他指著牆麵,問道:“這裏是不是有一副畫?”
“是。”
林平之道:“這是宮九母親的畫像。我囚禁在這裏的時候,常常聽到宮九對著這張畫像說著奇怪的話。什麼殺了父王為母後報仇血恨,什麼狗皇帝下令要將西域的舞女全部趕盡殺絕,您才會被人害死。什麼複興您的國家之類的。”
東方不敗了然道:“我記得十幾年前,中原邊疆被西域異邦侵犯。朝廷的軍隊屢屢戰敗。開始並不知為何緣故,後來才知道是軍中的西域歌姬偷偷套取了軍隊頭目的情報。皇帝知道這件事後,便在全國範圍內驅逐了西域番邦的妓女。”
她打量了下宮九母親的畫像,的確是西域人的麵容,便接著道:“宮九的母親是個西域人,太平王爺為了響應皇帝的號召,就派人殺了自己的愛妾。宮九知道了這件事後,就恨著皇帝,所以小小年紀,便開始謀劃著起兵造反?”
林平之讚賞道:“不錯。難為你統治日月神教之餘,還能如此了解十幾年前的陳年軍案。”
東方不敗心想:她怎麼能不知道:想當年,她才十五六歲,跟著父母弟妹一起生活在那遠離中原的邊陲小鎮裏麵,日子雖然艱苦,但好在家庭美滿,也其樂融融。就是這場侵略,害得她和妹妹被爹娘丟棄,害得她加入了日月神教,從此走上了這條不歸路。
林平之繼續道:“我想既然宮九這麼愛她的母親,那麼我們可以用她的母親來擾亂他。”說完,他的雙手摩挲著畫像,找到邊緣,完完整整地揭下這副畫。然後說道:“我自小跟著爹爹出鏢,會一些簡單的易容術。但是現在我看不見了,隻能委托你來幫我易容了。”
東方不敗吃驚道:“你想易容成宮九的母親?”
“不錯,”林平之道:“我已經瞎了,和宮九對抗的話,勝算沒有一成。隻有以我當誘餌,你從背後偷襲宮九,我們才能有勝算。”
“這太危險了!”她為了殺宮九可以不擇手段,但是林平之和宮九無冤無仇。完全可以活下來。宮九那麼聰明的人,一旦林平之依靠易容術接近他,被他看穿了,生死隻是眨眼的事情。
林平之倒是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了:愛妻已死,他早一日去黃泉說不定還是解脫。於是,他不容商量地對東方不敗下了通牒:“除了這個方法,我們別無選擇。”
畫眉描唇,粉麵貼金。
東方不敗的手在顫抖著,她一筆筆仔細地為林平之上黃花妝。彼此的臉頰靠的如此近,她能清晰地看到:他是個多麼俊美的少年郎啊。但是為何命運對他如此不公呢。眉骨深深,人未到而立之年,卻已經有了皺紋。烏發如瀑,她素手為他盤成一個小山髻,居然從中發現了幾絲白發,是不是他想念妻子而變白的呢?上完妝,活脫脫一個高鼻深眼的西域美人就成了。
最後,東方不敗脫下自己的衣服給林平之換上。林平之看不見,不知如何穿,東方不敗就幫他穿上衣服。感覺到女子的素手撫摸,林平之又想起了嶽靈珊,歎息道:“當年,她也是這般為我穿衣服。現在想來,那是我人生中最美好的時光。”
東方不敗道:“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說不定你還能遇到另一個真心待你的人。”
“但願如此。”
林平之這般說,卻一點信心都沒有。他抱著必死的決心站了起來,在東方不敗的攙扶下向著竹林走去。一路上,風搖竹葉聲沙沙,清泉擊石霖淙淙。和睦的陽光灑在他塗了胭脂的臉頰上,暖洋洋的。腳下的路有河流和石塊阻礙,但在東方不敗的攙扶下,都安然地度過去了。
最後,他們聽到了那最大的蘭溪的水流聲。東方不敗看見宮九正站在百米之外的一塊巨石上,於是便拉住了林平之,與他躲在了一處草垛裏。林平之湊到東方不敗的耳邊,說道:“我去了,你自己把握機會。”說完,便要起身。東方不敗知道這一別也許就是永遠,前世的他們,不過是過客,現在卻變成了可以生死相托的朋友,不得不說,造化真是奇妙。
東方不敗忽然抱著了林平之,湊到他的耳邊說道:“謝謝你。”
林平之卻是笑而不語,然後他義無反顧地走了出去。
陽光很暖,景色很美。但是他的眼前是一片空白與虛無。這不到百米的路,林平之走得磕磕絆絆。接著,他不小心摔了一跤,發髻撞在了地上的大石上,差點斷了珠翠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