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0章 我是穆家送給您的賠罪禮物(3 / 3)

這個丫頭總覺得委屈。

總覺得雲起每次不顧身份場合地興致來了就享用她。

她又哪裏知道雲起的艱難和辛苦。

“爺,我或許不知道很多細節,然而,我是真正當家作主了的。我可以調閱太多我從前沒資格知道的檔案。即使雲起抹去了很多,蛛絲馬跡裏,我也知道,他為我付出了很多。”

穆永嘉驟然抬頭,倨傲地揚起下巴。

老人微微挑起眉峰,鳳眼狹長卻是似笑非笑。

這也是他後來沒有多加阻擾,反而將計就計讓穆永嘉坐穩雲家大家長的位子的一個理由。

他的兒子,他可以隨意搓圓搓扁,可以生殺予奪,可以利用可以犧牲,然而,旁人,他卻是絕對不能允許那麼肆無忌憚地享受他兒子的好,卻還無知懵懂的。

丫頭,果然夠剔透。

“進了訓練營的女子,沒有一個能幹淨的走出來。從前,我以為,我畢竟身份特殊,所以,我得以避免那些“考驗”,後來,我知道,不是我特殊,隻是因為,雲起護著我。就算頭一次要了我的時候,也讓我感覺到,我是被珍愛著的。”眼睛微微一熱,穆永嘉摸了摸胸口。

若非雲起是這樣一個值得她全心去愛的男子,她又怎會那樣倔強地隻愛雲起一個。

“從一開始,我便不過是穆家送給您的表示誠意的賠罪禮物。無論遭遇什麼,我知道,我沒有怨尤的資格。”眸子突然變得猩紅狠厲起來,穆永嘉無法否認內心的那份疼。

“爺,太子,雲起是您自己立下的太子,是您的兒子,您對他,何其殘忍。”

那麼出色的雲起,原來也不過是棋盤上隨時可以舍棄的棋子,是為了利益可以隨意擺布的工具。

而拿雲起當做棋子和工具的,是雲起的父親啊。

“能作為工具,是雲起的榮幸。”輕輕一腳,把穆永嘉踢開些,老人臉上的表情忽然帶了兩抹柔和,隻是那份柔和卻越發的讓人驚心動魄。

穆永嘉緊張地吞了吞口水,突然譏誚自己的天真。

什麼棋子,什麼工具?

她自己也是做過大家長的人,她的身邊不也遍布各種棋子和工具。

雲潛對她來說是視為家人和兄弟的人,然而,需要的時候,她不也照樣把雲潛當工具。

她自己,又何嚐不是把自己的皮囊、容色等等玩弄鼓掌,當做利器和武器。

對地下帝國的人來說,連自己都能背叛,連自身都能隨時作為工具和籌碼,何況是別人?

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居然去質問眼前的老人,她何其虛偽,何其淺薄?

在老人麵前,穆永嘉的任何一點心思自然是逃不過老人的眼光的。所以,老人很快微微笑了,這次,他的表情,是真正的柔和了:“雲起,不是棋子,是讓我驕傲的英雄。”

穆永嘉突然覺得自己拚湊起來的所謂真相,一下子全盤崩潰了。

也是,雲爺是何等樣的人物,又豈是她能看得懂猜得透的。

“雖然我從前無意中壞了您的局,然而,我已經盡力讓它回歸原路了。經過我這麼一次折騰,雲家終究會在各方勢力的圍攻下分崩離析。看在我……您……”

囁嚅了半天,穆永嘉終究隻是恭順地低垂了頭。

老人眯了眯眼睛。

從穆永嘉成為大家長的那一刻,她就開始了部分產業的漂白,而今,雲奕掌管的家業,已經是白社會的名流砥柱。

峰會突變後,雲羌那脈掌著一支力量,夜祭司管著一支,加上早悄無聲息分流出去的雲奕,倒真是三家分晉了。

看似變故突然,實質卻是穆永嘉等人早做好鋪墊安排,竟是比當初還要妥帖。

讓老人覺得更有興味的是,隱藏在這表麵的三支力量之下,還有一支隱秘的獨屬於穆永嘉,也隻忠於穆永嘉的力量。

這個小丫頭,從來就不會簡單地把自己的命運寄托在別人身上。

哪怕,是她心心念念的雲起。

這個丫頭之所以如斯馴服地跪在他腳下,除了敬畏他本身的積威之外,更因為,雲起的喜怒哀樂甚至生殺大權,操縱在他的手裏。

“你揣度著我的心思,逢迎著我。”笑意好似陽春三月裏的暖光,一絲一絲地爬上眼角,老人饒有興致地捏著手上溫潤的扳指。

“可是,你有沒想過,你不惜以身犯險也要把地下世界攪得一團糟,這樣的舉動,或許把雲起將雲起的一腔心血,付之東流了?”

神色雍容恬淡,老人一副懶洋洋的姿態,卻不經意傳達出幾分漠然的味道。

薄唇微抿,穆永嘉用晶瑩的指甲慢慢刮了一下掌心,隨即笑靨如花:“論心計謀略,我鬥不過雲起,而雲起,他不是您的對手。我選擇服從最強者,僅此而已。”

“服從最強者嗎?”老人雲淡風輕的口吻,淡得讓人聽不出任何情緒。

穆永嘉輕輕把手放在老人的膝蓋上,隨後,嬌俏地仰起臉:“爺,天蠍已經死了,現在的這個,又是誰啊?”

陌生的臉,自然意味著陌生的身份。

不同於雲起從小訓練的易容變裝的技能與本領,她這張臉,顯然是用藥物和手術刀弄出來的永久性的麵譜。

這位爺,費這麼大工夫,恐怕籌謀不小。

“少校,聽令吧。”老人忽然間就微眯起了雙眼,全身透出幾分凜冽的寒意。

屋子裏的溫度似乎一下子就降低了好幾度。

充當背景板的金閻巴不得把自己縮的更小些,穆永嘉倒是半點不懼地挺直腰杆。

起身、站立,秀氣的下巴習慣性的飛揚,頎長的身軀裏散發出的是一種勃發的生機和與生俱來的倨傲張揚。

一絲涼薄的笑意自眸中掠過,好似似犀利的電光飛快劃過,老人緩緩開口:“張嵐少校,批準你一個月的假期,去看看你的父親張子謙將軍吧。”

穆永嘉從裏麵捕捉到了幾個關鍵字眼。

關於她的新身份,關於她的新背景。

“介紹一下。這位,康逸飛上校,也是你父親的主治醫師。”老人指了指金閻。

金閻刷地敬了個軍禮。

那一瞬,金閻身上那種仿佛與生俱來的吊兒郎當的痞氣似乎一下子就褪了個幹淨,反倒是軍人的嚴謹肅穆,昭然地流露。

穆永嘉立正,緩緩地也回了一個軍禮。

並不帶脂粉氣,反而英姿颯爽,卻又淡淡地流露一種略略沉重的憂鬱。

——他們都是爐火純青的戲子。

老人指了指床頭櫃:“換衣服吧。將軍的副官來接你們了。”

穆永嘉也不避諱,就當著老人還有背景板金閻的麵換了衣服。

金閻走過來,伸出手跟穆永嘉握了握:“將軍雖然一向身體康健,但是,天命畢竟不饒人。少校也該好好陪陪將軍了,莫留下遺憾……”

穆永嘉從這句話裏又推測出一些信息。

從這張麵孔顯示的年齡,加上金閻所說的將軍天命已到,穆永嘉隱約明白,或許,這位將軍,也是老來得子。

不由得,想到了她自己的父親。

老父臨終,她雙眼通紅地盯著監控的視頻,卻終究沒去見最後一麵。

身為雲家的天蠍,她費了很大的功夫才把穆家跟她以及地下世界的雲家撇開關係,換了穆家一個安寧,穆永嘉不敢讓自己再跟穆家扯上關係。

眼眶不由微微紅了,穆永嘉垂眸,恭敬地衝老人彎了彎腰,掩飾了嘴角的那一抹苦澀。

這位爺,他的心計手段,永遠是她拍馬也不能及的。

“雖然將軍生平為人過於嚴厲,似乎與你也並不怎麼親近,但他,畢竟是你的父親,他還是愛你的,所以,才為你和我的兒子定下了親事,更想親手把你交到新郎手裏。”

穆永嘉聞言,怔了一下。

這位爺的兒子和她,被定下了親事?

是不是,她可以天真一些,認為,這位爺會做主為她和雲起舉行一場堂堂正正的婚禮,讓她名正言順地做他的兒媳婦?

沒有人給穆永嘉答案,走出房門,見到等待的副官的時候,穆永嘉微微地牽動了一下嘴角。

步入張子謙將軍的病房,見到那個陪著將軍說話的修長筆挺的軍人背影的時候,穆永嘉也隻是眼睛微微熱了一下。

無間道。

真相究竟是怎樣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穆永嘉知道,她終於可以和她的他,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雖然,穆永嘉也知道,在一起,隻是另一個艱難的開始。

畢竟,那位爺平生是何等的人物,看來溫潤隨和,骨子裏卻是暴戾恣睢,心懷深謀而不顯,視他人如無物。

能讓這位爺如此慷慨成全,大概,他們未來要經過的風雨,絕不是那麼簡單吧。

隻是,為愛,有進無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