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我了個天,終於到了!”
一個穿著黑色警服的男子拖著行李箱從警車上下來,腳上的皮鞋閃著油亮的光澤。他拉了一下箱子,輪子在地上哢哢作響就是不走,低頭一看,腳下的公路坡道上全是紅色的碎石,輪子已經陷進去了半拉。隻見他眉毛一斜,呸地一聲朝手心吐了口唾沫搓了兩下,左手朝箱底一支,一個轉身就將行李箱扛了起來,大步朝前走去,整個過程一氣嗬成,身子都不帶晃一下。警車看他已經走下坡道,立刻嗖地一聲消失在公路上,揚起一陣塵煙,彷佛不想在此地多待一刻鍾。
幾個像流浪漢一樣的家夥鬼鬼祟祟地抱團在男子身後慢悠悠地跟著,其實他們從這個男子剛下車就盯住了他,為首的細細打量著這個男子:整齊的寸發,硬朗的五官透漏出一股青澀,後背挺得筆直,尤其那一身警服顯得分外刺眼。他們盯著男子輕快的步伐,漆黑的瞳孔中流露出不懷好意的目光。
流浪頭目露出腐朽的一嘴黑牙,嗬嗬幹笑了兩聲:“又一個來送死的警察,你們說讓他去那個狗洞多呆幾天,還是現在就把他弄死呢?”
一個頭發像被火撩過的家夥立刻搭上話:“哎,大哥,不急啦!我看他還挺有意思的,以前來的警察根本不敢穿警服,還哭哭啼啼的,這家夥一點也不怕,說不定有戲看呢,就給老大報告一下再說唄。”
身後的三個邋遢鬼一樣的家夥各自發出奇怪的奸笑聲,朝已經變成黑點的那個身影吹起了口哨。流浪頭目渾濁的眼睛盯著前方,從鼻子裏哼了一聲,彷佛是答應了。
東閣區並不繁榮,但有著豐富的礦產資源,早些也算工業重地。然而這個地區屬於國家邊境,在其他地區犯了罪的人隻要逃到東閣區就很難被抓捕歸案,於是這裏逐漸變成了滋長犯罪的好地方,令當地居民痛苦不堪。
當七十年前第三次世戰開始時,東閣區作為主戰場再次經曆了毀滅性的打擊,不僅失去了所有文明建設,還失去了中央對於這裏的戰後管理。每個人為了活下去拚盡一切力量,東閣區就此誕生了各種勢力幫派,將這裏變成了一個黑道橫行,販毒、人口買賣的黑色地帶。直到二十年前,政府終於在東閣區設立了一個象征性的警局,謂之警政一體化,然而這裏的政績沒多少,卻創下了全國每年警察殉職死亡人數排名第一的記錄,成為警界談及色變的地方,在這裏當職是九死一生。
當這男子按照導航指引終於找到東閣區警局時,原本充滿鬥誌的心頓時一寒。和明市威嚴豪華的警署總局相比,東閣區警局簡直就是一個破落的貧民窟,警局深藍色門上彈孔密布,裏麵露出銀色的防彈層。火藥炸過的焦黑痕跡比比皆是,殘留在牆角上的大片血跡已經成了黑褐色,男子低下頭猶豫了一下,邁進大門的步伐變得有些沉重。
在電子鎖前驗證完身份走進警局大廳,立刻感覺到迎麵而來的壓抑氣氛。因為在大廳左邊有一麵與眾不同的黑色岩石牆麵,牆體最高處用白色的字刻著‘慰靈碑’三個大字,上麵是一排非常顯眼的黑白照片,大約有十幾人。下麵全部是雕刻的人名,每行十二個,總共七行半,空餘出來的地方讓人感覺很不舒服。顯然,這上麵全是殉職的東閣區警員。
男子一眼就認出照片裏的一個人曾是警校老師經常給他們講的警壇風雲人物,沒想到卻在這裏看到了這位英雄的遺像。他默默地站在這麵牆前,想起同僚們送行時深沉的安慰,頓時明白了些什麼。
“新人啊?自願來的,還是被遣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