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正沉,層層烏雲,將漫天星辰盡數淹沒。黑,黑,黑,天地間除了濃得化不開的黑色,再無第二種顏色。夜梟低泣,猶如鬼鳴。沒有月光照耀,遠處山間孤狼嚎叫也變得格外淒惶。
荒僻的山間小徑處,芮玉知亡命奔逃著。發亂衣破,這些她都顧不得,她的雙手緊緊抓住裙腰,跑得萬分辛苦。膝蓋撞在山石上,痛徹心肺。她痛哼了一聲,掙紮著從地上爬起,接著跑。腳下的山石尖角割著她細嫩的腳掌,繡花鞋已經沒了蹤影。一不小心,就栽進了路邊的深溝,她也感覺不到疼痛,從溝裏爬出來,接著往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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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玉知自顧自向前衝,終於重重地撞在了一棵粗壯的樹幹上,這一下撞得極狠,以致眼前金星亂冒,胸口也泛起一陣腥甜,叫她倚在樹上半天也回不過這口氣來。
手腳身上無數的傷口痛得鑽心,她卻不敢伸手去摸,雙手隻是緊緊抓著裙子。裙帶被那人扯斷,她若不這樣抓著,隨時可能落下。想起剛才的險,仍是驚懼莫名。若是那酒壇砸不暈他,後果將是如何?悲從中來,兩行熱淚順頰狂泄而下。
周圍仍是一片漆黑,芮玉知睜大眼睛,無望的想在黑暗中看到星星點點的影子,借此來辯明方向。可是天實在太黑了。眼睛已經完全沒有用處。她不敢停下來,略略喘了口氣,繼續在黑暗中摸索前進。
將冰冷的夜風用力吸進胸膛,像刀割一樣的痛。耳邊隻剩下她自己粗重如老牛的呼吸。一股腐臭味嗆進她的鼻子,有野獸?她立即摒住呼吸,豎起耳朵傾聽四周的聲音。除了遠處的狼嚎外,近處卻是一片死寂,連草中蟲鳴也聽不見。
這般靜寂讓人心底發寒,芮玉知就覺得頸後有一陣風竄進她的領窩。她急走了兩步,再次站定,再聽,周圍寂靜依然,頸後那股冷風卻消失了。
她舒了一口氣,實在無法分辨方向,隻得隨便向前走去。雙耳忽然覺得異樣,氣流像一隻無形的棒子,從她的耳朵直插進她的腦中,所有的聲音在一瞬間盡皆消失,隻有疼痛明明白白。她正要張口叫喊,卻被眼前出現的兩個小小的火球驚住。
黑暗中,兩隻火球飄浮在空中,幽幽閃光,忽隱忽現,說不出的詭異可怕。芮玉知全身的汗毛好像都立了起來,來不及思考,她隻是本能的轉身就逃。疼痛,勞累,饑餓,一瞬間都被她拋到了山澗中,不見半點蹤跡。
但她剛剛動腿,頓覺喉間一緊,一口氣頓時掐斷在那裏。那腐臭味更加刺鼻,帶著地獄的氣味。脖子被掐住,讓她無法呼吸,芮玉知雙眼突起,那兩團火球在她麵前清晰起來,這才看清,那火球竟是一雙血紅的眸子,爬瞞紅色蚯蚓的眼珠裏,閃現出惡魔一樣的冷酷光芒。這——決不會是人的眼睛!
鬼!從心底泛起一陣寒顫幾乎在一瞬間將芮玉知凍僵。腮邊顫微微掛著的一粒清淚落下,正打在那隻枯瘦的爪子上。也罷,即然連鬼都不肯放過她,她還逃什麼?心中念頭閃過,芮玉知毫不掙紮,高高仰起頭,將細細的脖子伸長,等著眼前的惡鬼掐去她年輕的頭顱,將她年輕生命轉眼抹去。
就在此時,遠處有無數的火把向這個方向奔近。
有人叫道:“看,這裏有隻鞋。”緊接著又有人叫道:“這裏有條破布,好像那個女人身上刮下來的。”。。。。。。
一行人漸漸逼近,火光也越來越亮,終於有人發現在一棵大樹下倒著的芮玉知,立即放聲叫道:“快過來,找到了!”
一群人蜂湧而至。火光中,倒地的女子麵色青紫,麵上帶著詭異淒麗的笑容。有人叫道:“別是死了,太便宜這個****了。”話音一落,這些人臉上都顯出厭惡之色。
棍棒火把雨點一樣的捅向地上的女子。這些人用力之猛,全無半點憐香惜玉之情,好像地上躺的並不是一個女人,而是一堆木頭,一隻垂死的猛獸。
這一頓亂捅,生生將芮玉知痛醒過來。剛一睜眼,卻見周圍的人用殘酷的眼神盯著她。她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掙紮著還想逃,可腳下還未動,人已經被兩個壯漢死死的按住,動不得分毫。
“芮玉知,你是懷玉村的恥辱。來人,把她抓回去,明天一早執行驢刑!”蒼老的聲音來自一個須發皆白的老人。正是懷玉村的村長,這般年紀居然深夜帶人來追一個弱女子,看來是必置她於死地而後快。
族長話音剛落,立即有人上前拉芮玉知。芮玉知一臉驚懼過度的表情,拚命掙紮,慘叫聲淒厲刺耳,勝過厲鬼夜嚎。盡管她拚盡全身力氣,但在兩個壯碩的男子手上,哪有她掙紮的餘地。她實在掙紮不動了,隻能無望的叫一聲:“我冤枉啊!”
“芮玉知,你犯了滔天大罪竟然還敢傷人逃走,罪加一等。若不執行家法,怎能警戒後來”白胡子的村長,再不是平日的慈祥長者模樣。說出的每句話,都像毒箭刺進她的心窩。
“劉老頭,你冤枉我!我沒有罪,你這樣做,要糟報應的。”垂死掙紮,芮玉知發出最後的抗議,聲音弱弱的沒有半點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