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處多日小蝶已經習慣了林迪菲嘴裏那些奇奇怪怪的詞彙,類似帥哥、明星、模特等出現頻率高的,則更是熟悉。
姚繡瑩已經病了好幾日了,加之坐在馬車上日夜顛簸,得不到調理,這病便一日重似一日,但她又並不聽從姚君陽的勸說停留下來養病,因為她明白自己必須跟江晏如一同進京,必須跟她一起出現在逸王麵前,決不能在時間上落後於她,絲毫的差錯都可能導致自己的計劃全盤落敗,所以再艱難也要咬牙撐下去。
這銀陽郡說大不大說小也並不小,一路未曾歇息直走到申時才到達郡界處,好在距此處不遠的地方就有一處驛站,否則便有露宿山林之虞。
於是銀陽郡知府黃鍾又是一番畢恭畢敬的辭別拜禮,把排場做得足足的,連林迪菲也不禁感歎,這隻碩鼠還是有兩把刷子的,溜須拍馬之語信手拈來,迎合奉承之語張口即是,把他說的那些話收集起來出本冊子,必成混跡官場不得不看的強推秘籍之一。
黃鍾回城的時候已經到了入定十分,一行人無不神思怠倦瞌睡連連。此夜月明星稀,且此時已是末春時節,入暮之後更覺更深露重寒意侵衣。黃鍾半眯著眼睛騎在馬上一顛一顛地前行,忽而一陣寒風刮來,冷得他直縮脖子,心裏一邊暗暗埋怨一邊又在籌謀該如何好好利用秦雲蹤收受賄賂這個把柄。忽然瞥見前方走來一個身著黑色勁裝的人,那人頭上也戴著黑色紗帽,簌簌疾行,在蒼白的月色下顯得分外神秘。一陣風過,恰巧吹起帽上的黑紗,黃鍾看見了一張皎若秋月明麗驚豔的臉龐,剪水雙瞳閃動著瑩瑩光芒。黃鍾不由得大吃一驚,險些一個不留神從馬上摔下去,因為他看到了一張同樣美麗的臉,看到了一個本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黃鍾不動聲色地繼續前行,腦子卻在飛速轉動,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人身影一閃,已消失在街道深處。黃鍾轉過頭來撚撚八字胡,眉頭一皺,立刻叫來一個屬下吩咐了幾句,又抬頭望向蒼白的月亮,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這次收獲不小啊。”
逸王府抱樸居內。
“皇上大壽將至,不知王爺打算送什麼賀禮。”聲音一派悠閑。
“如往年一樣便好。”李貺翎落下一顆黑子,淡淡地說道,“怎會突然想起問這個。”
“因為今年與以往不同。”
“如何不同,今年也並非是父皇的整壽。”
“是你不同了,因為你即將迎娶江晏如,你們這一娶一嫁不知要惹起多少猜測,掀起多少暗湧,你當真以為陛下是垂手治天下的嗎。”晶瑩透亮的白色冷暖玉棋子在說話人白皙纖細好似白玉琢磨而成的手上光彩流離。
“流雲此言差矣,那江晏如根本就不可能活著進京。”李貺翎眼中閃過一道冷冽駭人的光芒,重重地落下一粒黑棋。
“那,不如讓我們來打個賭,賭賭看她是否能活著進京城。”
“路上自會接連不斷地出現意外。”
“江家的女兒豈是輕易動得的。”
“流雲實在太高看她了,一個閨中女子武功再高,能敵得過百十個手持兵器的流匪麼?”
“如果王爺認為江家不會千方百計保那準王妃周全的話,那你實在太小看這場以江山做棋盤萬民為棋子的博弈了。”語調一如既往地悠然。
“那好,本王就與你賭一局,賭注你定。”
“一顆人頭。”說話人輕輕落下一子後便將雙手攏進雪白的衣袖中,淡然一笑。
“這……”李貺翎舉著一子黑棋滿麵疑惑之色。
“承讓承讓,王爺又輸了一局。”
“本王明明剛才還占了上風的。”
“下棋最是講究心靜,王爺剛剛卻沒有做到,輸這一局也算應當。不知王爺是否真要與我賭這一局。”前者是棋局,後者是賭局。
“賭,如何不賭,那本王若是贏了又如何?”
“那我便割下自己的頭顱送於王爺。”語調依舊十分平靜,像是在說一樣與自己毫無幹係的東西。
在離銀陽郡不遠的驛站裏停留了一晚後,這隊人馬繼續前行。
秦雲蹤一邊策馬前行一邊若有所思地盯著前方,眉頭微微蹙起,好像在試圖解開一個費解的謎題。這的確是個謎題——侵曉時分,在驛站,那隻渾身雪白的信鴿又飛了來,帶回一張紙簽,簽上隻四個字——隻需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