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說:“兒臣帶館陶去看看曹叔叔,兒臣來做這個缺德的人。”
我心裏開始亂了。牡丹的芬芳散發出來的時候,我問到了一種淡淡的幽香,以及花中的甜蜜。可是心不由得沉了下去,一代忠臣就要被宦海淹沒了。
竇後說:“他有兩個兒子一個是曹厚哀家看這個孩子資質一般,留在宮裏到時候給他一個爵位。第二個叫曹琦格外的聰明,哀家認為可以送他去你去的那個地方。”
“母後,萬一?”父親有些遲疑。竇後微微的一笑說:“曹琦今年已經15歲,他是個明理的孩子,這次你去隻說事態,莫決結果曹錯縱然剛直可也是個聰明決定的人,有些事情我們不說他也知道應該如何做。”
我突然覺得皇室很可怕,可是平凡一生像螻蟻一樣活著是不是更可怕。我不知道我也不願意知道。“記著讓館陶抱著孩子去。你不要去。哀家記得曹錯最喜歡館陶。”竇後歎了口氣淡淡的說:“還是哀家抱這嬌嬌去吧。你願意把嬌嬌嫁到曹家嗎?”
父親點頭,在我還不會呀呀學語的時候就這麼被出賣了。我突的很不開心,於是抗議的咬了竇後一口。竇後苦笑:“這孩子估計是知道我這個祖母把她給賣了在抗議呢。隻不過咱們皇家的女兒都是這個樣子。注定是要為大漢朝的基業付出代價的。”
我後來猜長平不喜歡我的原因就是因為,她替我接受了本來該由我集成的命運。他並不喜歡曹厚。但是必須替劉家去給曹家贖罪。不過我覺得劉家到最後隻是越欠越多了。作為這場烽煙的旁觀者,我隻能說風吹過來的時候,楊柳擺脫不了搖動,小草也許連根拔起,就算是大樹也免不了傷其枝葉的。於是這一天我學會了些許的殘忍,但是它隻是我今後人到滄桑的邊角。
“母後,還是讓館陶去吧?”父親沉厚的聲音傳過來,我看著他皺起的眉頭,還有眉眼間略帶悲傷的疲倦,讓我覺得這整個晴朗的天空都跟著陰鬱起來,就像是塞北的風吹過江南的煙雨城樓,淡淡的劃破了蒼穹的影子。在城牆上留下痕跡。在我的心裏父親就是堅韌的城牆,在我幼年看來他是堅不可摧,可以容納海天之間的風浪,隻不過在我3歲那年我和母親心中永遠不會塌陷的城堡驟然間塌陷了。
竇後抱起我說:“宮裏有奶娘,這孩子母後抱走了,告訴館陶她要是想孩子了,就去宮裏看看。”
“母後?”父親欲言又止。竇後一笑:“我是害怕館陶和孩子分了你的心,你什麼都好,就是心太軟了。”父親是個好人這是大漢朝公認的。隻不過好人都是太平盛世歌頌的樣品,亂世中梟雄嘴裏的魚肉。所以我的父親這個時候隻能認命,誰讓他是陳平的兒子,張良的傳承呢?他留在漢宮的朝野之間的目的就是盯著狼煙的方向,等待著某天去為大漢朝死。所以他做了一件讓母親不能接受,又不能怨毒的事情,所以我的母親才變成了後來的館陶公主,所以母親沒有錯,錯的是命運。隻不過我們母女都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很容易高估自己的能力。有人說自卑可怕,它會扭曲人的心靈。驕傲也很可怕它會堵塞人的智慧。所以我注定要上演華麗的悲劇。若然如此可否掙命?
“嗬嗬,你那麼緊張幹什麼?要是這樣哀家豈非適得其反了?”竇後柔和的一笑拉住父親的手問:“難道你信不過哀家?”
父親搖頭說:“兒臣隻是受寵若驚。”
我看得出來父親是信任竇後的,因為她是大漢朝的國母竇漪房,縱然她不是一個男人但是說話比男人更擲地有聲,她做過呂後的探子,惠帝的侍婢,她的一生就是隨著大漢朝的風流動,不管是烽煙、烽火、還是風暴。她都是淡定如水的。她的心就像海洋一般柔潤,遼闊,“陳午,你放心哀家這輩子殺死了很多人,有很多人背叛哀家。可是問心無愧。”竇後如是說。我心裏亂亂的。而後的很多年我做了張良後人的弟子,我一度離開了這個大漢宮,再回來的時候。再回來的時候已經有些事情不能改變了。我越來越怕,越來越沒有自信。充滿力量。我一度就是追著竇後的影子走過流年的。竇後離我越來越遠,我們之間的感情越來越生澀。“哀家,走了。”父親跪下說:“恭送母後。”
竇後抱走了我,這算是無形的牽製嗎?如是傍晚的時候我首次離開了母親。雨,淋濕車簾,幻滅於心間,苦澀則蕩漾成寂寞,一任繁華荒蕪在心的角落。慢慢的我看見她眼裏流出一滴淚痕。馬車進入了巍峨的皇宮。我住進了永樂殿,這是過去呂後住過的地方。大漢朝的皇後每一代都很風光,可好死的沒有幾個。當曆史的塵埃撬動我的心的時候我開始顫動,一幕幕的場景淹沒了我的靈魂。
宮闕中那麼多燈火,卻刺不破的夜色,包裹著濃濃的罪惡,那一鞭南陌,有夕陽無情的參照墜落。世間冷眼便全都歸了畫冊,待風流老卻,持酒醉關河,清風吹醒了誰心頭的寂寞,又吹走了誰記憶中的春色。
其實,這一刻的寂寞,無需他人問,這一生的孤獨,也無需他人懂,就像一尾魚隻需一杯水便可共度一生,至此,又何須滿懷蕭瑟,望春華落盡。我隻是那虛浮中的空白靈魂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