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知秋大喜過望,立起身來,立足不穩,身子晃了晃,險些跌倒。吳子矜忙伸手攙扶,道:“知秋,你怎麼了?”赫連知秋笑道:“我……我實是開心得很。”吳子矜手握佳人柔荑,見到知秋笑容,如沐春風,道:“知秋,你隨我回去罷。凝霜也想見見你。”赫連知秋搖頭道:“大哥,今日還不成。我還得回去陪伴家師。等過了明日中秋大會,一切塵埃落定,我自會與你相聚。你我來日方長,又何必急在一時?”一句“來日方長”,令吳子矜心花怒放。
其時皓月當空,清輝遍地,二人攜手緩步而行,本朝蘇子瞻學士的大作“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浮上心頭。二人低聲『吟』哦,相視而笑。
驀地一人聲音傳來:“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語聲距離極近,二人皆是唬了一跳。赫連知秋沉聲道:“誰?”吳子矜驀地腦際靈光一閃,大喜道:“三弟?是你麼?”二人側耳傾聽,但聽那聲音道:“二哥,是我,快來救我。”二人聽得分明,那聲音似乎是從地底傳來,目光逡巡處,身前一丈內,卻有一口枯井,井上數塊巨石疊壓,將井口牢牢蓋住。
二人心念轉動,搶上前去,吳子矜右手探出,青芒閃動,長劍脫鞘而出,“呼”的一聲,一塊巨石衝天飛起。他這一劍運力之巧,四兩撥千斤,實是妙到巔毫,身側赫連知秋也是武學行家,瞧在眼中,也不由得大是佩服。耳輪中但聞“呼呼”之聲不絕,一塊塊需數人合抬的巨石自動躍起,轉瞬間井口便已『露』出。
風聲颯然,一道人影自井中躍出。月光照『射』下,那人衣衫、麵龐皆是沾滿了汙泥,顯得頗是狼狽,手中尚還抱著一個女子。吳子矜卻仍是認了出來,笑道:“三弟,你怎地成了這般模樣?難道是與王姑娘在此夜會麼?”那人正是段譽。
段譽卻是顧不得吳子矜調笑,叫道:“二哥,快快幫我看看鍾靈妹子。”吳子矜一愣,上前查看,月光下那女子雖是臉上沾了汙泥,卻阻不住麗質天生,望去約莫十七八歲。他此刻不及細想,伸手搭在那女子右手腕脈之上。內家通醫,再加上石凝霜出身逍遙派,醫術自是不凡,吳子矜卻也學了一手,稍稍查探,已知就裏,手指輕探,劍氣自“神門”、“內關”兩『穴』透入,那姑娘鍾靈嚀嚶一聲,竟是蘇醒了過來。“這位鍾姑娘隻是閉過氣去,無甚大礙。三弟,你怎會和鍾姑娘鑽在這井中?”
段譽麵上一紅,目光中有一絲羞慚、一絲無奈,更有一絲絕望,道:“我是被慕容複、鳩摩智二人聯手『逼』入井中,鍾家妹子自大理來尋我,適逢其會,遭了池魚之殃。”吳子矜二人唬了一跳,忙問究竟。段譽歎了一口氣,將事情緣由緩緩道來。
當日在洛陽城段譽見到李文儀,聽言在西夏發現慕容複,頓時心思大動。他心知慕容複所在,王語嫣定然隨焉,一時癡心難耐,匆匆趕往靈州。及至靈州,果然在城外正遇上出城狩獵的慕容複一行。慕容複在少室山上曾敗在其“六脈神劍”之手,對他自然沒什麼好臉『色』。王語嫣雖是無意,但段譽的癡心她卻是知道的,言語之中卻也多少維護了些。慕容複本就是大男子,哪裏容得自己的女人為他人說話,自然是勃然大怒。王語嫣以表哥馬首是瞻,此時可顧不得段譽了,跟著冷臉相向。段譽心在佳人身上,便是心上人的冷臉也是嫵媚動人的,倒是不在意。他這番牛皮糖的跟著,揮之不去,等到慕容複按捺不住,要行發作,卻正好大理四大家臣朱丹臣等人持鎮南王拜帖趕至,原來是為了西夏招婿一事。這下段譽在西夏做客已可算是昭告天下,身為一國儲君,可萬萬動他不得。慕容複轉念之間,為複大燕計,竟圖拉攏段譽,命王語嫣刻意相陪。佳人相陪,境遇大改,段譽大是欣喜,這些時日以來,遊遍了周遭山水,大有樂不思蜀之慨。他當日聽得李文儀隻言片語,便趕來西夏,未曾知曉自己的親妹子木婉清正身陷囹圄。吳子矜等人當日大鬧靈州之時,段譽正遠在祁連山,慕容複情急之下拿段譽的生死誆了吳子矜一句,居然逃得了『性』命。其實他若要當真想殺段譽,卻也沒十分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