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陸濯無比堅持之下,一刻鍾之後,顏姝同他已乘上馬車,悄然駛離方家所居的宅子。在他們身後,方北巍然立於屋簷之下,望著騰騰而去的青頂馬車,眼中淡淡的笑意倏地凝住。
有了牽扯,再想撇清,談何容易?
“哎,看不出來,你趕起馬車來還挺像那麼一回事的嘛!”顏姝嫌自個兒一個人坐在車廂裏太無聊,便爬到車前,與陸濯一左一右地坐著,雖說冷些顛些,但又有人說話兒,又能看景兒,她樂嗬得緊。
“嗯!”陸濯的下巴不著痕跡地抬了抬,原本有些凝著的臉上緩緩透出笑容,他翹了翹嘴角道,“我會的事兒多了去了,你哪能都看得出來!”
喲!
顏姝嗆笑,差點沒滑下車去,這小子夠自戀的啊……呃,也挺可愛的!
“哎,你……”顏姝歪著頭,微微往前探出半邊身子,饒有興致地笑睨著陸濯清俊的臉龐,翹起手指往他臂上捅了捅,“你似乎有些不一樣了呢。”
高高舉起的馬鞭在空中頓了頓,才劃出一道弧線“啪”的一聲落在馬背上,略急的馬蹄“噔噔噔”地撒開。
“……有什麼不一樣的?”陸濯目視前方,臉上仍舊掛著溫和的笑,在身旁姑娘看不到的地方,耳後慢慢地爬上了縷縷紅暈。
陸濯心裏其實很緊張。
他自己原來是什麼脾性,他自是清楚的,對比下來,他如今確實是有些不一樣了。
可他心裏快活,著實不想拘著自己,眼下,也容不得他拘著自己,豺狼已虎視眈眈於側,不撕下小綿羊的麵皮,如何求得安然無恙?
眼睫微霎,偷偷往身旁瞄一眼,見那姑娘裝作漫不經心,實則目光如炬的樣子,漣漪般的甜意悄然爬上心頭……她到底還是察覺了……
“膽子大了!”顏姝想了想道,目光定定地望著眼前陌生又熟悉的少年,心裏仿佛有什麼微光閃過,卻抓不住。怎麼說來著,眼前的陸濯,就是讓她有種特別窩心的熟悉感,不是一見如故的那種……也不是共經患難的那種……可到底是哪種……是哪種呢?顏姝無意識地抬手撓頭,苦惱地咬著唇,思緒淩亂。
“又死過一次,練大了唄。”陸濯輕笑。
這倒也說得過去。
“還有,你說話的語氣……”
陸濯心裏“咯噔”一下,不覺呼吸微滯。
“呃,也說不上哪裏不對勁,唉……”顏姝重重地往自個兒腦袋上敲了一巴掌,泄氣地坐回去。
陸濯輕輕舒了口氣,心裏微歎,說不上是輕鬆,還是悵然。
“那,你倒是說說,剛才為啥要急著離開那裏?”顏姝歎氣三兩口,大腦又自動滿血,馬上眨著睫慧黠地盯過來。
陸濯失笑,心中那一點灰色莫名地散了。
“你這麼聰明,不如猜猜看!”他笑容溫煦,開起了玩笑。
“你看,你看,你變滑頭了!”顏姝低聲嚷嚷著,漸次地,眼中卻是多了抹若有所思。方家那裏麼,確實不是久留之地,可是,她自己呢,可以說是因為“她娘”之故,那女人莫名其妙的冷淡輕忽讓她替伊水不值,心裏不爽,而方北莫名熱絡的態度又來得著實古怪,更讓她心生警惕,她視那裏為是非之地很正常,可陸濯竟也是一副視其為洪水猛獸避之唯恐不及的樣子,卻又是因為哪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