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叫顏姝,老爸當年賜她這個名字,其意圖可謂昭然若揭,可惜,願望是美麗的,現實是殘酷的,容顏殊麗的妖女她是無緣了。
當然,對此顏姝是無所謂的,沒有贏在起點也就算了,誰說名叫顏姝就一定得是天生的尤物、命定的美女?但,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讓她赤裸裸地輸在終點,還那麼別出心裁地……難堪,順便華麗麗地應了那個讖語,顏姝——顏輸——顏輸輸輸——
此刻,顏姝身體飄飄然地,飄到了,大概是人死後該去的地方,一個潔白而寧馨的空間,這裏完全沒有世間那種紅塵碌碌的感覺,很能帶給人平靜。但是,顏姝一時之間沒法平靜,什麼叫作人一死百了,根本是胡說八道,她實在不能就這麼了了,她想不開,她放不下,她——死不瞑目。
“顏姝,你好——”身後傳來一個聲音。
“我不好……”顏姝正悲摧。
“你現在的心情我能理解的。”那個聲音又道。
“沒人能理解我……”顏姝悲泣。
“一個女孩子,孤身一人到陌生的城市打拚,住著狹小的出租屋,吃著最簡單的一日三餐,上班忍氣吞聲,為了一份薪水再委屈也忍了,可所剩下的最後一點尊嚴,卻在公交車上給擠沒了——”那個聲音好煸情。
“以前沒覺得我有這麼慘……”顏姝哽咽了,“沒錯,那公交車真的好擠,貼那麼緊確實沒尊嚴——”
“誰說不是呢!”那聲音充滿同情,“晚上回到家,洗個澡,摔一跤,出了意外,還得等到半個月之後才能被人發現,那時,已經……”
“你怎麼知道是半個月?”顏姝眼淚婆娑地回過頭,原來跟她說話的是一個年輕的紳士,一身白禮服,一臉陽光笑,挺帥,可惜她現在沒心情看帥哥啦。
“半個月後是房東來收房租的日子。”帥哥走到波型的工作台前坐下,那工作台也是白色的,似是木質,又不太像,泛著淡淡的瑩光,台上有一部疑似鍵盤的東西。
“是哦……”顏姝抹淚,她本也在好奇,要過多久才有人發現她淒涼地摔死在自家的浴室裏,原來,也不是很久,她還以為會要一個多月呢,等等,這不是重點啦,重點是——她不能這麼個死法,就算是一天之後就被人發現也不行,不行!
“確實你還太年輕……”帥哥聲音很悲憫,神情很愉悅。
“讓我換個死法行不行,吃多了撐死,打噴嚏嗆死,喝涼水噎死,看鬼片嚇死,都可以啊!就是不要讓我那樣摔死!我求求你,求求你了!”顏姝撲到波形上,望著帥哥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哀哀求道。
帥哥搖頭,複搖頭。
“你叫什麼名字?”顏姝擦擦眼淚,事已到此,再哭已是無用,既然不能動之以情,那就再試試曉之以理。
“倪斯。”倪斯站起身,向顏姝伸出手,“我們交個朋友吧,顏姝。”
倪斯那親切的樣子簡直令顏姝發指,不,令她感激涕零,他看起來應該很容易心軟。
“這裏就你一個人負責呀?”顏姝左右看看,臉上堆起了笑容。
“對的,我專門負責你的案子。”倪斯微笑,一邊在鍵盤上敲幾下。
“我一定好好配合,不給你添麻煩!你會相信我的吧?”顏姝馬上作出乖巧樣。
“當然,不然我們也不會選中你。”倪斯笑,右手仍然不時在鍵盤上遊走。
“選中我?”顏姝心中一動,一股莫名的激怒往發端上竄去,“就是說,本來也不一定非是我?”
“也可以這麼說,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你這樣的。”倪斯不動聲色地從顏姝手下奪過鍵盤,挪遠一點。
“為什麼——”顏姝騰地拍桌子,忽然想到自己此刻的處境,馬上後退一步,正好有張白皮椅子在那,便坐下去,將質問換成商量的語氣,“可不可以不要是我?”
“可以的!”倪斯在對麵欣然點頭。
“真的嗎?”顏姝樂不起來,“你怎麼這副表情?”
“你要是自動放棄這個機會,我就隻好送你去輪回了。”倪斯正式拉過鍵盤,雙手置於其上。
“也就是說,我這麼死定了?”顏姝拉住倪斯的手,死命搖頭,“不然呢,要是我接受這個機會,會怎樣?”
“你可以安然無恙地從地上起來。”倪斯清澈的眸中眼神溫柔,唇角隱隱上揚,似乎在忍著笑,卻又未能不露痕跡,故而他在顏姝眼中,根本就是一副笑模樣,“而且,你的臉,一點也不會被那個便池碰傷。”
“你能不能不要說出來?”顏姝被戳到了死穴,脾氣一下子爆發了,忍不住瞪他,死瞪他,反正她已經死了,不怕有抬頭紋了。
“何必動怒呢。”倪斯笑笑,顯然看穿了顏姝的心思,“雖然不怕抬頭紋,可是,這樣子有損你的形象喲!”
“形象!你跟我說形象!你居然還有臉跟我說形象!我——”顏姝沒有爆粗口,有說不如做,她撲過去狠狠地揪住了倪斯的衣領,用口水噴他,“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為什麼要這麼對我?你死,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