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十六章 橫生枝節(1 / 3)

返回“雁過留聲”時,已是戌時二刻。大夫已來過,為花如言開了藥方,花容命夥計煎下了藥。由於室內和暖,花容月貌二人又讓花如言喝了熱湯,因此雖然尚未服藥,她的氣色也比他出門前要好多了。

薛子欽三步並作兩步地來到花如言床前,細細審視她的麵容,又一迭聲地追問花容月貌大夫來視診後的說法。聽說隻是普通的傷寒,仍是不放心,再繼續問開的是何藥。

花容忍不住掩嘴笑道:“你既擔心,怎的卻又遲遲不歸?我們如言姐姐前麵還說了,說不定薛大哥已經回到悅風客棧去了,如此甚好呢!”

花如言半躺在床上,嗔怪地瞪了花容一眼,方轉向薛子欽道:“我好多了,你不必掛心。花容月貌她們會照顧我喝藥,你便回去休息吧。”

薛子欽端詳著花如言因為身上發燙而微微泛紅的臉頰,道:“我待你喝了藥,再走不遲。”

花如言避開了他關切的眼光,對花容道:“我乏了,先睡一會,藥好了你喊我。”

薛子欽知她有意與自己保持距離,臉上不由黯了黯。感覺到一道探詢的目光落於自己身上,他轉頭看去,立於門前的榮德音旋即又低下了頭,再次將自己的臉龐隱於鬥篷的兜頭內。

花如言剛想躺下,便聽月貌冷不丁地叫道:“你是何人?”她側一下身,回過頭看去,果然看到房內門前站著一位身披灰白裘毛鬥篷的陌生女子。

對方倏然接觸到數道疑慮戒備的眼光,反倒鎮定了起來,不再避嫌,抬起頭來冷冷地回視月貌和花容,神情愈顯孤傲。

“你看什麼呀?”月貌最是受不得她這種略帶輕蔑的目光,不快地嚷嚷起來,“我問你話呢?你哪裏來的野丫頭?”

薛子欽忙上前道:“她是我的故友德姑娘,初來乍到,還不是太習慣。你們不要見怪。”他輕聲對臉帶鄙夷的榮德音道:“德姑娘,她們是我的朋友,平素不拘小節,您……莫怪罪。”

榮德音在喉中輕哼一聲,語調雖低柔,卻每字清晰:“她們不會是你的朋友,她們不配。”

花容月貌二人聞言,臉上均是一沉。花容卻沒有接茬,隻輕輕地咬著牙。月貌可是沉不住氣,一個箭步衝到榮德音跟前,指著她的臉額粗聲粗氣道:“你憑什麼用這樣的眼光看我姐妹倆?你要真是什麼了不得的千金小姐,也不會大晚上的到客棧裏來!”

榮德音明澈的雙目內閃過一絲森冷的淩厲,冷然低喝:“放肆!”

薛子欽剛欲開口勸解,花如言便從床榻上下來,一邊含笑道:“原來是薛大哥的故友,有幸於他鄉遇故知,真可謂樂事一宗。可惜我身體違和,不然我們幾個可以叫上一壺暖酒,好生慶賀一番。”她笑盈盈地向榮德音走近,薛子欽連忙拿起一旁的鬥篷,才想親自為她披上,她已一手接過鬥篷自行披上,點頭客氣道:“有勞薛大哥。”

榮德音本隻在意薛子欽對花如言的舉動,秀眉不悅地微蹙,麵上更是冷若冰霜。待花如言慢慢走近自己,眼光方揣測地看向花如言,然而隻這一眼之下,她始料未及地呆住了,訝然道:“你是……”竟是柔妃?!她為何會在此處?這到底是何緣故?

花如言掩唇輕輕地咳嗽了一下,方抬頭粲然而笑,柔聲道:“德姑娘,月貌最喜歡與人開玩笑,並沒有要為難你的意思。你不要與她計較,明兒我身體好些,與你一起罰她酒,可好?”

榮德音驚詫難平地打量著花如言,眼耳口鼻,身形舉止,分明便是柔妃無疑!她瞠目結舌,說不出一句話來。對方突然出現於此,又無意揭破自己的公主身份,究竟意欲何為?

如此一來,她的目光中更添了幾分戒備,反複地於花如言的臉上盤桓。

細看之下,又覺著眼前的女子眉眼間的神緒與宮內所見柔妃略有不同,那日於慈慶宮內所見的柔妃,妝容細致,雖對自己麵露笑顏,然而卻難掩其眼中的驕矜之氣,與其他不把自己放在眼內的妃嬪並無二致。而如今這一位,眼眸清靈如水,笑意溫煦誠摯,並無半點矯飾之意,容神氣質是一派嫻靜娟淑,親切和善。如此看來,恐怕隻是人有相似,此女並非柔妃。

薛子欽見勢不好,忙對花如言道:“如言,你身體不適,還是該休息去。我自會照顧德姑娘。”

榮德音聽到薛子欽的話,狐疑道:“如言?”

花如言微笑著欠一欠身,道:“德姑娘,時候不早了,我們明日再聚頭。”

薛子欽來到榮德音身側小聲道:“我帶您出去。”

榮德音直勾勾地盯著花如言,記憶中的印象及皇兄曾有的提及,於此時交錯於腦海中,是一片不明真相的混亂,細思之下,更是驚心的猜疑。

眼看著她就要轉過身去,榮德音皺眉發問道:“你到底叫什麼名字?”

花如言站住了腳步,回頭再看向這個目內滿是疑忌的女子,依舊帶著微笑回答道:“我叫花如言。”

榮德音吃驚地注視著她,喃喃道:“花如言……你是花如言?那麼……”那麼宮裏的那一位,又是何人?皇兄當日向她吐露心中事,曾提及那位大費周張迎進宮來的女子,無意間道出其真正名諱便是“花如言”。難道這世間,竟有兩名長得一模一樣,並且連名字亦一字不差的女子?

還是這當中另有不為人知的內情?

花如言依舊含笑道:“德姑娘,可是有話?”

榮德音不自覺地用手撥下遮擋半邊臉龐的兜頭,一張白皙秀美如玉凝脂的麵容出現在房內數人麵前,她看花如言淡定如初,並無異色,忍不住走上前一步道:“你可認得我了?”

花如言心下覺得她的舉動有點怪異,聽她此問,又著意地端詳她片刻,搖頭道:“我想我們從前並未曾見過麵吧?”她自嘲而笑,又道:“德姑娘,還是,我太過愚笨,你我曾經打過照麵,卻記不住了?如果是這樣,還請你包涵。”

薛子欽發現榮德音的臉色越發難看,心下隻覺得如言的應對並無不妥之處,一時也不知她到底因何著惱,細思了一下後,小心翼翼對她道:“德姑娘,您過去,怎可能見過如言?”他頓了頓,生怕她不明白,又加了一句:“如言過去一直生活在河原府平縣,並沒有到過京城。”

榮德音秀眉緊蹙,側一側臉道:“從未到過京城?”如若跟前的她真的並非宮內的柔妃,那麼,世間怎可能會有兩個花如言?恐怕事有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