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五章 孑然出行(2 / 3)

路上有些顛簸,她闔上雙眼,感受這熟悉的搖晃的感覺,喉中輕輕哼著《別情》的曲調,“不銷魂怎的不銷魂,新啼痕壓舊啼痕,斷腸人憶斷腸人……今春,香肌瘦幾分,裙帶寬三寸……”

斷腸之痛,隻不過是銷魂之傷,及不過,冀望淡虛的苦楚。迢迢路遠,唯願並非徒勞無功,孑然而返。

一路上,行程尚算順利。渡過了水路後,上陸路繼續往前行進,花如言不會騎馬,隻得雇了一輛馬車。然而自上陸路後,天空便烏雲壓頂,陰雨連綿,而且越往前,雨勢便越強烈,滿路泥濘,馬車行進得不甚順暢,磕磕磕絆絆間,終是到達了荊唯霖遇害的山頭附近。

尋了客棧投宿後,花如言並無意在客棧停留,換上簑衣就想馬上到山下,客棧的掌櫃聽到他們欲往之地,連忙規勸道:“這大雨連日地下,流峰山山體素來不穩,恐怕會有泥石崩塌之險,夫人此時還是莫要前往為上。”

劉平和車夫陳君二人遲疑地看向花如言,隻見她穿好了簑衣,戴上笠帽,想也不想便道:“我們先過去看一下,不管今日能不能尋得著,總需弄清位置和地形,還有附近的人家,指不定挨家挨戶去問問,會問出點眉目來。”她邊說著,徑自往外走去,劉平和陳君不及相勸,忙不迭跟在後頭。

雨水滂沱,身上雖穿著簑衣,腳下卻仍舊被地上如泉湧似的泥水浸得濕透,她當然再顧不上這點小事,迎著撲麵的雨霧往前走,密集的水珠濺濕了一麵一目。她眯著雙眼看向前方那孤峰突起的流峰山,由於雨天的緣故,山上望不到頂,重重迷霧繚繞屏障,再複向山下望去,心下暗暗估量著從山上懸崖摔下的距離,胸臆間有一陣的哀絕,卻又竭力穩下心神,將這股森寒的絕望壓於心底,不再蠶食她唯一的希望。

陳君指著前方的山腳,道:“當日二老爺與我們便在那兒來回找了許多次。”

花如言一腳深一腳淺地往那兒走去,此時腳下的路已呈小坡形勢,泥水汩汩地往下流。她有好幾次都險些摔倒,幸得劉平和陳君及時扶一把。

“四姨娘,雨太大了,這山下太危險,不如明日再……”劉平忍不住開口。

花如言回頭瞪了劉平一眼,甩開他們的手,道:“你們先回去!”言罷,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劉平和陳君無法,隻得繼續跟隨著。

當他們來到小坡的頂部時,看到前方的路已被雨水衝得坑坑窪窪,處處是溝壑,走往前數步,隻見不遠處一輛馬車的前輪整個兒陷進了一道深壑中,正有四人冒著雨吃力地想把馬車拉上,卻不得要領,車輪子依然牢牢地卡在深壑下。另一旁,一名年紀稍長的瘦長男子撐著油紙傘,為一位衣著光鮮,器宇軒昂的年輕男子擋雨。看到馬車紋絲不動,那瘦長男子急切叫道:“快想想辦法,光用蠻力不成!”

薄小的油紙傘在此傾盆大雨下並沒有太大作用,微服的旻元早已半身濕透,他皺眉看著手忙腳亂的四人,道:“他們指望不上,我親自來!”

“皇……公子,這不成!”田海福一張瘦臉堆滿了惶恐,原來不過是想到這青山綠水的美景之地遊曆一番,沒成想竟遇這暴雨淋漓,如今更是寸步難行,著實是狼狽之極。

旻元不悅道:“他們幾個笨手笨腳,根本就不知從何下手!”

花如言、劉平和陳君三人走到他們身後,正想繞過一旁的小路往前走,田海福回頭看到有劉平和陳君二人,忙上前道:“我們的馬車不慎滑入了溝壑中,隻這四人無法把馬車拉上來,二位兄台可否幫個忙?”

劉平和陳君用探詢的目光看向花如言,她目光淡然地看了深壑中的輪子一眼,再從旻元身上掠過,不知這又是哪家的紈絝子弟,便不甚在意,朝劉、陳二人輕點了一下頭示意,便徑自向前走去。

有了劉平和陳君的幫忙,情況果然有了些好轉,馬車正慢慢地被拉上平地。

田海福見狀鬆了口氣,旻元對他道:“你到前麵去為他們加一把力!”田海福隻得把傘交給他,上前去幫忙拉馬車。

旻元身上本就濕了泰半,這傘不過是聊勝於無,他正自嫌厭,想把傘擲下,忽聞草叢兩旁一陣細密的“沙沙”聲響,隻以為雨勢加大。田海福到底謹慎,聞聲馬上轉頭細看,大驚失色叫道:“公子,小心!”呼聲驟起,旻元未及反應,已有數名持刀蒙麵刺客於草叢中跌出,揮著刀向他襲來!

雨水在殺氣逼人的刀風下漫天飛濺,旻元驚惶失措,手中的傘向前傾墜而下,突聞“哧”一聲悶響,閃著寒光的刀刃竟劃破了傘頁,直直地搗向他心胸,他駭得腳下浮軟,踉蹌著向後退卻。那推馬車的四人迅速奔上前來,拔出腰間的劍前來救護。刺客手中的刀被劍一擋,煞住了前往的去勢,旻元趁此間隙往後逃退。田海福麵臉慘白地大叫道:“公子快逃開!”

四名密侍與刺客展開了對峙搏鬥,終是寡不敵眾,漸漸地招架不住。旻元不敢逗留,慌不擇路地向前方跑去,泥濘絆腳,雨水迷眼,若真是從小養尊處優的文質公子,早已跑不出幾步了,幸虧他過去一直顛沛流離,曆慣了種種惡劣險境,自知該如何能最快逃離,他迅速脫下了腳上的錦履,赤足向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