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二章 家祠(2 / 3)

為何是挑釁?

她今日隻梳著一個垂髻,除了銀簪外並沒有戴其他的首飾,身上穿一件淺青綢布上衣,下身是娟紋百褶裙,確是素淡了些,雖說她並沒有和荊唯浚見過麵,但府中的下人都有統一的著裝,按理是不該把她認作為家仆才是。而且他喚她的時候,她正在擦拭祭台,難道這位荊家二官人,會不知道新婦清拭祭台的規矩嗎?

她輕輕地咬著下唇,眼神清冷地注視著他。錯了,他並非把她認錯為家仆,也並非不知道她是荊門新婦,他如此而為,是想故意刁難而已。

她與他無怨無尤,為何要刁難她呢?

她轉念一想,如果他與兄長之間有嫌隙,那麼倒是可以解釋了他這樣做的目的所在。

隻不過,他想下兄長顏麵,不代表她會樂意配合。雖然她對那位所謂的夫君並無好感。

她清了一下嗓子,婉聲道:“請二老爺先把靴子脫下,放在一邊。我承了荊門祖上的規矩,奉了大夫人的命,必須先把祭台擦拭幹淨,才可以離開。至於你的靴子,我會在完成清拭後,為你命人拿去清洗,然後幹幹淨淨地送到你房中,如此可好?”

他滿帶輕蔑的笑容在聽到她的話後,微微地凝結了一下,很快,他又恢複了那副不以為意的樣子,剛想說什麼,卻聽一旁有人在說:“咦,二老爺在這兒?”

花如言和荊唯浚同時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來人竟是雲映晴。她笑盈盈地來到花如言身旁,對荊唯浚笑道:“二老爺,賬房有事找你呢,四處找你找得慌,不曾想你竟到這來了。”

荊浚浚的神色在雲映晴到來後稍有緩和,他懶懶地站起身來,道:“不過想歇口氣,徐敬這老頭子越來越不濟事了,一刻離不了我。”

雲映晴笑著看了花如言一眼,道:“這位是我們最了不得的荊家二老爺,四妹妹你可認識了?”

花如言譏誚一笑,道:“認得。”

荊唯浚冷冷瞥了她一眼,又聽雲映晴道:“二老爺,她是老爺昨日新納的姨娘,你又添一位好嫂嫂了。”

他冷笑了一聲,道:“原來是哥哥新討的小老婆,怪道如此周到。”語畢,也不等花如言和雲映晴答話,徑自拖著懶洋洋的腳步離去了。

雲映晴的手輕輕地放在花如言手臂上,溫言安撫道:“四妹妹,二老爺性子一貫不拘小節,老爺平素也縱容著,是個不受管束的主,他的言語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花如言向她微微一笑,搖頭道:“沒有什麼好在意的,我都明白。”話一出口,她不由自嘲,明白?她能明白什麼?

雲映晴亦不再往下說,看向花如言的眼神中,不經意地閃過一絲揣測。這時,她的貼身丫鬟菊兒匆匆地走了過來,看了一眼花如言,在雲映晴身側低聲道:“三姨娘,大夫人的藥煎好了。”

雲映晴輕輕地“嗯”了一聲,對花如言道:“我先侍候姐姐服藥去。平日這家裏就我們姐妹幾個,你若覺悶得慌,可以到我房中尋我,我們姐妹聊聊,也算打發點時間。”

花如言點了點頭,看著雲映晴領著菊兒遠去。心下隱隱地覺著有些異樣,似有些地方不對勁,但一時又想不出來哪裏出了問題,忽而記起剛才在中感受到的那股被窺伺的錯覺,不覺激靈靈地打了個寒戰。

荊府用晚膳時辰一般在酉時三刻。花如言在荊府家仆的帶引下來到用膳的西大廳,飯菜正由小婢們一盤接一盤地上桌,菜香撲鼻。

施芸拉著一個約七八歲的男童進入了西大廳,雲映晴、荊唯浚二人隨在其後,各自依主次落了座。

花如言在雲映晴身旁的位子坐下,便聽施芸笑道:“汝豪,這位是你四姨娘,你快見個禮。”

那名喚為汝豪的男童口中含著一顆葡萄,睜大了明亮的雙眼往花如言看來,一副好奇的樣子。花如言知他必是施芸所出的荊家嫡子荊汝豪,遂向他微微一笑。汝豪看她樣子可親,心下亦喜,張嘴叫道:“見過四姨娘!”

花如言笑著對他道:“汝豪可在讀書嗎?”

他連連點頭,接著搖頭晃腦地誦道:“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他停了下來,稚聲稚氣地問花如言:“四姨娘,你就是這個自遠方來的朋友吧?我樂乎樂乎!”

汝豪話音剛落,施芸、雲映晴和花如言都笑出了聲來,隻有荊唯浚,不屑地盯著花如言,撇了一下嘴。

正笑語間,荊唯霖步進了西大廳,眾人看到他來,均止了笑,齊聲稱呼:“老爺。”

荊唯霖在主位上落座後,轉頭跟汝豪說話,問他今日所學,又問他有沒有嚐到特地從京城運來的新疆葡萄,語聲親切,臉上始終含著一抹和藹的笑意,與昨日相比簡直是判若兩人。

花如言低頭一聲不響地吃飯,耳中卻注意著荊唯霖與親兒的對話,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寵溺,溫和可親,並不似一個生性冷峭刻薄的人。也許,那樣的淡漠疏離,隻是用來對付自己吧。

飯至半飽時,施芸開口道:“老爺,有一件事情,要問一下你的意思。”

荊唯霖夾了一塊紅燒肉,道:“你說。”

施芸目光在雲映晴和花如言身上掃過,道:“如今有了四妹妹,我看,是否還是按照舊時的規矩,老爺你當夜想在哪房裏宿夜,便於酉時在哪房的門外掛一盞燈籠,也好讓妹妹們有個準備。”

花如言咽了一口飯,抬眼匆匆地覷了荊唯霖一眼,沒想到他也向自己看來,二人的目光碰在一塊,她的臉刷地一陣發燙,卻不願示了弱,隻強作鎮定。

荊唯霖想了一下,道:“好,就還依舊時的規矩。”

晚膳過後,荊唯霖拉了汝豪到書房去,其他人各自散了。

花如言回到房中,思兒早為她沏好了消食的茶,這是主子在娘家時的習慣,她並不敢忘了。

抿了口茶,清香甘醇的滋味在齒間回轉。花如言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來,從自己入門,到剛才的晚膳中,均是一直沒有看到過二姨娘,也沒有聽府中其他人提起二姨娘來,這事可真有點奇怪。

思兒倒像與她心思相通似的,突然輕聲說道:“小姐,我今日打聽到了些事情。”

花如言看她那副神秘的樣子,忍不住笑道:“你這不學好的丫頭,還賣起關子來了。”

思兒吐了吐舌頭,更壓低了聲音道:“我今日晌午時,在後廚裏看到他們為大夫人、三姨娘和小姐你燉湯,我問他們,說怎麼沒有二姨娘的一份,一個老媽子忙捂了我的嘴,把我拉到一旁,細細叮囑我,不能在府裏提二姨娘。”

花如言本已思疑二姨娘為何一直不露麵,聽思兒說得似另有內情,心下也不覺更為狐疑,追問道:“可說了因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