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啥幹啥幹啥你,你拖啥時間!你這……。”後頭男人抖喊著,才要向前抵著林宏,突然他頭轉往別處去看。
遠遠地眼角邊,林宏也看見一對急來的腳步,眼睛暈眩,還沒能抬頭,就聽見後麵那著男人焦慮地喊著。
“你、你誰!你幹啥!”越喊越大聲。
才不過短短幾個字,那個神經兮兮的男人臨界點立刻崩潰,槍子甩著就要往林宏後腦杓裏擠。
不好!
林宏知道他要先死了,他一個機警,還沒有任何動作,突然聽到一聲爆裂槍聲就在他左耳邊十公分偋地炸開,然後身上一重,他已經在槍響前就被一個人忽嚕忽嚕撲了倒地,啪一聲往麵攤子後麵一灘水窪撞去。
水泥砂石地硬痛地使人渾身肌肉髒器一陣晃暈,林宏還沒抬起頭,瞬間又一聲槍響從後頭來,他轉頭,就見到那個男人一臉驚恐癡呆,生楞如人偶,左胸口溢血,撥撥撥地流,還沒定住便咚地一聲全身如根木棍子直直往前麵地撲倒。
從水窪邊後頭走路來的聲音,啪啪啪啪,快步而急速。
男人躺地之後,後麵就露出兩個人來。一個四五十歲禿頭中年人,旁邊站著另一個麵如撲克,兩眼垂垂的老人家,正是那個麵攤的白須老伯,此刻,他正把槍收回白兜子裏,難不成,還是個老人開槍把人給射了?他倒是一臉睡樣,好似根本不怕有人看到事故現場,凜凜站著,也不急著收拾,而那個貌似啥茶商的中年禿頭則慌荒地趕緊過來,一過來劈頭就問:“沒怎樣?”
“沒事。”
這兩個字回地穩極了,卻不是出自於林宏口中。
方才情急撲倒林宏的人,又瘦又高,頭皮上還有紅癩,他撐起半個身子,露出平時那副林宏相當熟悉的臉色。
鬼大。
此刻,他左半臉血卻不斷從頭頂滑了下來,他用手捂了上去,輕描淡寫:“就是破皮漏了點血。”
中年人看著不好,立刻過去替他止血,而一旁的林宏卻依然癱在地上,爬不起來。
林宏痛苦的身子下,幾乎隻剩下視覺,臉沒辦法轉動,隻能睜睜地看著館子的一個方向,那個方向的館子裏也正好有一人看著他,他刁著一支老煙鬥,眼神老成又犀利,隔著雨水浸過的玻璃,往地上的林宏盯著不肯放。
那個人好像有一種威攝力,讓林宏也不自覺地往他望,望著望著,身子漸漸冷痛至麻木,他忽然能體會到人說的,即將死亡的寒冷感,甚至連中年人試圖抓著扶他起來,林宏都沒法感覺得到。
中年人把林宏擺正坐好後,兩手拍住林宏的臉,試圖讓林宏混沌的眼神能夠對焦,他專注地問著話:“年輕人,沒看你傷到,你現在這是嚇著了?沒事了、沒事了。”
林宏沒法回答他的話,一對眼癡楞。
旁邊鬼大捂著頭,接了句:“他隻是犯毒癮。”
禿頭中年瞥了鬼大一眼,又轉了回來,看了半晌,他嚴肅地告誡:“這不是毒癮。”禿頭中年眼神如海,越來越濃厚,他緊緊抓住林宏的肩膀:“年輕人,你是不是病了?這病是不是有些日子?要知道,如今這個年代,可是有什麼病治不了的?”
鬼大奇怪的眼珠子望看了過來。
禿頭中年人對林宏嘓了兩掌,想打醒隨時能死過去的林宏,大喝:“年輕人,不準睡!你身上有沒有救急用的萬蛇丹?”
“萬蛇丹?”鬼大震地喃喃一念,半嚇著、半不可思議地往林宏瞧。
然而林宏兩眼混沌,嘴吐的血不是用嘔的,而是無法控製地撲嚕撲嚕流下,即便他聽到中年人說的話,落在他腦子裏已散成了聲音碎片。
禿頭中年更大聲地罵喊:“臭小子,江湖進鞋圈走貨人,敢進鞋圈,怎??麼會沒帶救急的萬蛇丹!”
走貨?萬蛇丹、萬蛇丹……?那啥,他沒有那東西阿,幾個字不停回蕩在林宏的腦子裏,一片混沌之中,突然好像找到什麼關連,但無力地又沒法把訊息連起來,隻能嘴上喃喃,不停重複著中年人的話:“萬蛇丹、萬蛇丹……。”
一旁聽著不好的鬼大,動手翻著林宏外套,幾秒後抬起頭:“有了!是不是這個?”
中年人一看,本想要應答,卻略帶疑惑:“…..像是這個顏色,不過……。”他回頭看麵攤老伯,老伯沒有多餘表情,於是中年人拍了腿:“管啥了,都要命了,趕緊讓他吃下去!給我活著好!雲門館子在我手上十七年,絕對不能走出一個死人!”
服務員被喚了拿了溫水來,中年人將林宏嘴抬著開口灌下藥丸,林宏已無知覺地進入一片黑暗之中,他宛如在那片黑暗之中看見什麼光,想起什麼相當重要的事情,那事情如柴火初薪,盈盈著火光點點,燃著他活著狠願,但林宏沒能想起什麼,腦子連下個字要想什麼都忘了,嘴裏隻記得喃喃:“我要回家,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