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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第二天早上,舒黎送狄龍去學校樂隊排練之後順路帶了些早點和咖啡回來。皓軒已經起來了,正坐在陽台上,在朝陽裏,一如二十年前的剪影。

她打點女兒吃早飯上了校車。她回到廚房,麻利地打了雞蛋,切了些鮮蝦和鹹肉末,又抓了把青椒條,西紅柿丁,鮮蘑片丟進油鍋裏,做了兩個法式炒雞蛋。把烤好的麵包片從小烤爐裏拿出來,擺在盤上,盛了煎好的雞蛋,又切了兩塊哈密瓜放在邊上。她拉開陽台門,笑著對龍皓軒說,“餓了吧?幫我把早餐端出去,”就把兩個大盤遞給他,轉身去冰箱倒了兩杯芒果汁,順手拿了桌上的餐巾紙夾,也出去到陽台上。

東海岸的天氣四季分明,冬天極其寒冷,夏季非常濕熱,但春秋卻是一望無際的好天氣,微風習習,花草豔麗,天藍日高,讓人願意忘記另外那惡劣的六個月難耐的灰色冰冷和三個月讓人喘不過氣來的炎熱。

兩個人吃著早飯,享受著晨曦,不知不覺中一直無話。舒黎出於職業習慣從來不冷場,而她永遠不會找不到話題。但現在,她卻很自然地安安靜靜,有時抬起頭來,端著果汁,靠在椅子上,朝陽台外的綠得不真實的草地上看著。她想起,很多年以前,她和他兩個在地攤上一邊吃著飯,一邊看著路邊的人來人往,一起揣摩著每個人的故事。舒黎有時會指著一個文靜秀氣,不露聲色的女孩兒說,她這是剛剛去見過她一直暗戀著的一個男孩,裝作偶然路過,忽然想起他來的樣子,現在是要回到她的男朋友身邊去的。她之前告訴她男友她今天要加班,要他自己吃晚飯,不用來找她了。皓軒總是笑著搖頭,說她的腦子裏故事太多,站在街上找男女主角。舒黎說,不信咱們這就攔下她去問。他一把扯住她,哈哈大笑。

從柵欄縫隙下鑽進來一隻灰色的小野兔,在草地上大搖大擺地連跑帶跳,如入無人之境地撒著歡兒。皓軒微笑地看著,並沒有作聲,他忽然想,這原本是他們的日子。當年舒黎跟他分手時,他都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真切地感覺到如此的錯過了。

想到當年愛上的激情,愛上的感覺曾是何等美好,無法預知,無法排演,好像上了飛天魔輪,高高低低,欲罷不能。其實,兩個人相戀與任何人都無關,甚至包括那個被戀上的人。你那般無藥可救地戀著,隻因為你年輕、你美好、你純情、你的生命在開花的季節。

吃過早飯,舒黎換上一件深紫色的無袖裙式短上裝,下麵是條過膝的緊身褲,脖子上戴著淺紫色橢圓半透明琥珀片的項鏈,手腕上是同色的細細的手鏈。配上她的淡淡的妝和裸色的唇膏,是她精心的休閑裝扮。龍皓軒也換了件深藍色T恤,牛仔大短褲,全世界男人都穿的打扮,但他絕對是那前幾名穿得好看的。

他們一人抓了杯咖啡,戴上墨鏡,出門了。

“今天我們怎麼打發?”龍皓軒在車上坐好後問。

舒黎笑笑說,“我把我原來的計劃都取消了,我覺得麵部減壓嫩膚和法式指甲都不太適合你的風格。你想幹什麼?”

“是你的生日,你想幹什麼?”他又像二十年前那樣遷就她。

“今天晚上我們去紐約城裏吃飯,逛街,是你為我慶祝生日。現在我帶你做你想做的事。”她比二十年前懂得體貼人了。

“真的?”皓軒表情誇張的驚喜,“你知道我想做什麼。”他故意表情很曖昧,“不過,我會退而求其次。帶我去看看這些年你的生活軌跡。”

她笑了,低下頭,抿抿嘴,然後抬眼看著路,“你知道灰姑娘Cinderella的故事吧?她從一個姥姥不疼,舅舅不愛,衣衫襤褸地終日幹著無休無止的家務活的小丫頭,變成一個腳蹬水晶鞋,身著華麗舞裙,讓王子心陷情海的美麗公主。那,基本上就是我的故事,隻不過情節順序正好是反過來的。”兩個人一起笑起來。想到當年自己對她的嗬護,龍皓軒心中不禁生出愛憐,但看到她如今已經灑脫而遊刃有餘地把生活在手裏拿捏,他又很欣慰。

一路上,他們說著自己的生活片段,有時會拿出手機,實情實景地分享各自的孩子的成長。皓軒的太太非常年輕漂亮,一副幸福地深愛著他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