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我與楊老相識已經數十年了。在我的認識裏,楊老不僅僅是一位聞名遐邇的大鑑定家,更是一位大學者、大研究家,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先輩,是學界的典範。

一想到楊老,我的第一感覺是,楊老就是一位讀書人,是書生,是大學者,是研究家。過去我曾寫過一篇文章,一開頭也是這番話,這回我想換一個説法,但想了好幾天,總是離不開這個第一印象,可見他在我心目中的學者地位是不可更改的。

楊老一生著述等身,纍計千萬字以上,其絶大多數文章或作品我都認真拜讀過(諸如《沐雨樓書畫論稿》《國寶沉浮録——故宮散佚書畫見聞考略》《中國書畫鑑定學稿》等專著,諸如《晉人書〈曹娥碑〉墨跡泛考》《關於〈史可法書劄〉的考識及其他》《〈虢國夫人遊春圖〉的初步剖析》等論文)。應出版社編輯之約,我在此隻就《中國書畫鑑定學稿》發表我的一己之見了。

這是一部楊老在畢生鑑定實踐與學術積纍基礎上完成的“中國書畫鑑定學”這一新興學科的開山力作。

我國的書畫鑑定是有悠久歷史傳統的,最早大約可以上溯到兩晉。但是,千餘年來,隻有著録和簡略的品評,沒有詳盡的論證。因爲以往的鑑定,主要是靠目驗和有關的著録題跋,沒有更進一步的科學論證,更沒有近現代的科學手段,所以也沒有一部專講書畫鑑定的專書。儘管歷代著名的鑑家輩出,但卻無這方麵的專著問世。直至二十世紀中期,才有張珩先生的《怎樣鑑定書畫》一書問世。張珩先生是舉世公認的大鑑定家,他在鑑定古書畫方麵的權威性是公認的,可惜不幸早逝。這部書是他的一次講演録,而且還是他去世後經老友整理的。所以從篇幅來説隻是一部小冊子,但從品質來説無疑是他畢生珍貴經驗的總結。張珩先生的作品畢竟被過小的篇幅所限製,不能盡其能述。到了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又有徐邦達先生的《古書畫鑑定概論》出版。徐老是書畫鑑定的大家,衆所公認,本書文字十餘萬,附圖百幅,比張珩先生的書大大擴充了內容,可以説是書畫鑑定理論方麵的一大躍進。到了二十世紀最後一年,楊仁愷先生的《中國書畫鑑定學稿》問世,全書數十萬字,附圖五六百幅,成爲鑑定學方麵的皇皇巨著。凡鑑定學方麵的有關問題,如時代、風格、流派、款識、著録、題記、印鑑、裝裱、流傳、收藏、真僞等等,無不詳細論述,文圖結合,讀者更覺親切,如同耳聞目見。這無疑是書畫鑑定方麵的一部帶有階段性的權威之作。

中國的古代書畫鑑定已經傳承了千餘年,從古人到今人,積纍了大量豐富的經驗,可惜一直沒有係統地整理並加以科學化、理論化。幸而由張珩先生開頭,中經徐邦達先生擴大,到楊仁愷先生集其大成,並定名爲“鑑定學”,這是一個劃時代的飛躍。

把中國的古書畫鑑定作爲一門“學科”來看待,來建設,這是完全符合這門“學科”的實際的:一是它已經具有了千餘年的傳承歷史,古代和當代的許多鑑定專家都積纍了豐富的文化歷史知識和鑑定經驗,“鑑定學”的建立,是對古代和當代許多鑑定家的成就、學識和經驗的肯定和綜合,並非隻是個人的成績;二是我國具有如此悠久的歷史文化,需要鑑定的書畫還有很多,鑑定書畫需要學識,需要“書畫鑑定學”,其積極意義是不言而喻的;三是“鑑定學”這個“學科”建立後,還會不斷提高,更加科學化,隨著時代的發展,可能還會有更先進的技術手段,也就是説,“鑑定學”這門學科也會繼續有所發展。

因此,我認爲楊老提出“鑑定學”這個概念,寫出具有豐富鑑定經驗和深刻理論的專著,這是對我國文化建設的一項重要貢獻,更是對文博事業的一項重要建樹。

我寫這篇短文,也隻是以蠡測海,最多不過是得其一勺而已。想瞭解更多有關楊老以及“書畫鑑定學”的人,還應該直接去讀他的書,因爲隻有觀滄海而後能知滄海之大,隻有登昆侖而後能知昆侖之高!

是爲序。

二〇一四年七月一日於京華瓜飯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