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雲陌並不需要做什麼,他隻要給宮九一點錢、一點酒,這個走投無路的老混混就會想要討好他。
他隻是在宮九喝得神誌興奮的時候,對他說:“我看過一個國外的複仇電影,凶手先用硫酸潑了仇人的臉,然後再去行刺他,這才是真正冷靜完美的計劃呢,即使他死不了,餘生也隻能帶著醜陋的臉痛苦地活著。”
“其實說起來,紀瓷比江恩寶更可恨呢,若不是她作證,你怎麼會被警方通緝這麼多年。”路雲陌幽幽地說著,眼見著宮九的臉變了顏色。
然而,宮九卻失手了,而莫奈又意外地替紀瓷擋了那一瓶硫酸,一係列的失誤,擾亂了他的計劃。
而令路雲陌更懊惱的卻是,莫奈在這種時候選擇的依靠不是他,而是一個從來沒見過的毛頭小子。最重要的,她在他身邊那麼久,他竟然不知道她早已生了病。
08
紀瓷接過杜渡手裏的物品:“讓我進去吧,我想和她聊聊。”
她輕輕推開門,這一間病房照例是路雲陌為她安排的VIP病房。空蕩蕩的大套間裏,莫奈孤獨地躺在床上,輸液管裏是高級別的抗生素。
她臉上纏著繃帶,看上去詭異又恐怖。
“莫奈。”紀瓷用很輕的聲音喊她。
莫奈的身體動了動。
“對不起。”她低落地說。
最應該說的話,不是謝謝,而是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經曆的種種,沒有給予過關心與在意,明明是可以更親密的關係。
莫奈忽然啞啞地笑了兩聲。
“我終於釋然了呢。紀瓷。”她說話有些吃力,嗓音有些啞,臉上的繃帶讓她很沉重,“終於不用再去參加什麼狗屁大賽,終於不用再想去做最亮的那顆星。”
天黑下來,房間裏沒有開燈。
“其實,宮九是衝著我來的。莫奈,那是我該償還的罪。”紀瓷低下頭。
“不,一切都是……”路雲陌三個字在莫奈嘴邊回旋了一下,莫奈靜靜看著紀瓷的臉,忽然不想說出真相。
在上個冬天,她和路雲陌第一次吵架之後,路雲陌忽然降低了姿態來取悅她。
眾人眼裏戲謔多情的路公子,其實性子裏有著極陰鬱的成分。這也是莫奈和路雲陌交往了許久之後才體會出來的。很奇怪的一個人,看上去永遠是樂觀又陽光的,但骨子裏卻有著令人恐懼的冷冽和肅絕。
她有些怕他,在他眼神裏流露出某種陰狠光亮的時候,但更多的,是憐憫。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那樣的他,她會當他是一個孤獨的小孩兒。
三月落雨的某個下午,她在路雲陌的公寓裏打了個盹,醒來的時候,房間裏隻有她一個人。她很無聊地翻看路雲陌的書架,然後,鬼使神差地打開了他的抽屜。她看見一本包著封皮的日記本,是女人天性中的好奇與敏感,令她打開了那個日記本。
扉頁上有兩個娟秀的小字——雲阡。
她知道路雲阡是誰,曾經聽路雲陌提起過這個早逝的姐姐。她永遠記得,路雲陌提起雲阡名字時,聲音裏的那種柔軟。
一個十七歲少女的日記,字字句句裏都是如梔子花一樣純白芬芳的情感,青澀又美好,並不晦暗與隱忍,隻有迎著晨光綻放的勇氣。然後,她在那些字句裏看見馮宥的名字,甚至某一天的日記裏,頁麵上全都是馮宥的名字,細細密密,卻鋪陳出所有的心事。
然而,那本日記,她隻來得及看一小部分,離結尾尚遠的時候,她就已經聽見了路雲陌開門的聲音。她小心翼翼地把日記放回去,飛快地跑回床上,抱著被子。她看著路雲陌,臉上是慵懶的笑,但心跳卻劇烈又無章。
她猜不到整個故事的全貌,但大抵可以了解,路雲陌對馮宥的敵意來自哪裏,自然是為了他那世上獨一無二的姐姐,雲阡。
她太聰明,她想也許路雲陌為了讓馮宥傷心,會做出傷害紀瓷的事情。和紀瓷在一起的時候,她一直有所警惕,甚至過馬路的時候,也會死死拉著紀瓷,反倒被紀瓷笑她膽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