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清潔工在垃圾箱後麵發現了瑟瑟發抖的路雲阡,她赤裸著身體,全身都是傷痕,整個人神誌不清。
路家很快給了清潔工一大筆封口費,他們極力為女兒保守了這個秘密。
但是,路雲阡終究逃不出自己的夢魘,她再也無法麵對自己。
雲阡的死,讓路雲陌的心疼得都要碎了。雙胞胎之間的靈犀是真的存在,他能感受到雲阡留在這世間的恨意。他忽然就懂事了,不再沒心沒肺地跟著一眾朋友吃喝玩樂。他對自己說,總有一天,會把雲阡所有的疼都還給馮宥,加倍地還給他。
所以,他漸漸變成了一個城府極深的男人。活得輕浮又混沌,卻又比任何人都清醒與警惕。
02
路雲陌第一次遇見莫奈,是在朋友的派對上,那個女生,很漂亮,眼神狡黠。他一向不喜歡太單純的女生,同樣,深情與癡情也是被他深惡痛絕的。在路雲陌的潛意識裏,單純與深情都是路雲阡的標簽,他不喜歡那些標簽。
莫奈和他眼裏的其他女人沒有太多差別,她依傍他,需要他的身份和能力。唯一不同的是,她不糾纏他,不爭風吃醋,不需要他與她談情說愛。所以,他反倒對她更多看一眼。
路雲陌生日,莫奈送了他演唱會的入場券,一個青春將盡的不算一流的歌星,副券上的票價是三百元。
他多少有些驚訝。
他在這之前收到的禮物,無一不出自名品店,甚至有不著寸縷的年輕美好的身體。
那天他和莫奈一起入場,在距離大舞台很遠的坐席。莫奈把熒光棒塞給他,他拉低棒球帽的帽簷,嫌棄地說:“我可以找人拿到VIP票。”
莫奈不理會他,跟著周圍的觀眾一起尖叫,揮動手臂。
漸漸,全場的尖叫聲彙成一片海洋。
音樂、熒光,唱歌的人和聽歌的人,它們交彙在一起,就是青春。
路雲陌的青春停留在路雲阡自殺的那天。
年輕的身體裏其實是僵老的心,生硬冷漠。
但那天,他的心忽然就有了氣息。
那是他收到過的最好的禮物。
然後,他和莫奈的關係似乎又近了一些。有時候,他也害怕這種親近與依戀,每每他心裏有那種恐懼的時候,就會買很貴重的禮物送給莫奈,他一再說服自己——一切不過是利益的交換,交換歡愉與名利。
這樣想來,他們的交往就更順理成章一些。
聖誕節,路雲陌帶莫奈去朋友的珠寶設計店玩,朋友手裏常有一些稀品。他心情很好,叫人拿了給莫奈看。莫奈隻是拿起來,又淡淡放下。
朋友是第一次見莫奈,略帶嘲諷地說:“你這個小女友還滿矜持。”
路雲陌輕笑,挑了一款海藍色的鑽石,在莫奈耳邊比了比,說:“這個給你設計一款耳環如何?”
“我不要。”
“你還真是另類,我以往帶其他人來,她們搶著讓我買單還來不及。”路雲陌還是笑。
轉回頭,卻看見莫奈的臉色沉了下去。
他一時興致全無。
那一段時間,莫奈很少會收他的貴重禮物,反倒是他隨手在路邊買的冰淇淋更討她歡心。
路雲陌何其通透,他很直白地提醒莫奈:“你知道的,我從不厭惡談錢,但卻很不喜歡談情。”
莫奈勾勾唇角:“我當然知道,你和我一樣,一向是冷血動物。”
說完,又恨恨地盯著他:“多謝你提醒。”
見她有些不悅,路雲陌解釋說:“莫奈,愛情不是好的,兩個人談情說愛就好比建造水晶屋,看起來璀璨,可是建築得越磅礴,摧毀得便也越酣暢吧。”
莫奈是足夠敏感又聰慧的人,她低頭沉思了一會兒,忽然定定地看著路雲陌:“路雲陌,我求你不要打紀瓷的主意,她和你我不是同樣的人。”
“嗬嗬,你又說笑了,我怎麼會對小紀瓷有興趣,愛她的人是馮宥啊。”
“你別裝傻了,你是想著某一天摧毀他們的愛情吧。”
路雲陌忽然就收了笑容:“莫奈,你若想當聖女,那太可笑。”
“在你看來,我是一個很自私很不擇手段的人吧?”
“這沒什麼,我從來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光彩,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目標清晰,我反而更欣賞這樣的人。”
莫奈看著他,然後開始笑,笑得俯下身,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路雲陌在她的笑聲中漸漸有些厭煩。
“夠了!”他隨手把桌上的花瓶拂了下去。
莫奈的笑容突然就停頓住,她從滿地的碎玻璃上走過去,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那是他們第一次吵架,在莫奈期末考之前。
然後,她整整五天沒和路雲陌聯係。
路雲陌亦沒有來找她。
直到第六天的早晨,他從噩夢中醒來,無意識地去撥莫奈的電話,關機的提示音才讓他確定,莫奈竟然不聲不響地在他的世界消失了。
這並沒有什麼可驚訝的,他身邊也有些女人會無聲無息地來去。本就不是憑著愛,好聚也好散。
令他訝異的是,他竟然會在意莫奈的離開。
他坐在車裏,擰開音樂,那是莫奈放的一張碟,很通俗的流行音樂。他皺皺眉,忘了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允許莫奈改變他的私生活,聽她選的音樂,穿她挑選的衣服,吃她準備的飯菜。
現在想一想,那倒正經是普通人戀愛的模式。
他有些惱,說不出的煩悶,索性把音樂關了。然後,他看見馮宥的車開過來,停在宿舍紀瓷宿舍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