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洞房花燭夜(1 / 2)

嘉靖十年。

金陵城。

夜已深沉,天上點綴著寥寥幾顆星星,唯有頭頂一輪高懸的明月卻皎潔如銀。

微微帶著些醉意的大郎站在貼有紅紅喜字的自家大門口,連連拱手作揖,送走這最後一批前來相賀的親戚好友們。

不久後,周圍終於寂靜下來,大郎沒有立刻掉頭回房。他站在自家大門口,漫無目的地望著外麵空曠寂靜的大街,聽著遠處隱約傳來的幾聲狗吠,一時不由怔怔發呆。

大郎想起一別六年、遠在異鄉的弟弟,至今仍然杳無音訊,今日自家娶妻這樣的大喜日子,兄弟二人尚不能重逢相聚。想到此處,不由歎了口氣,原本喜悅的心情也不禁有些低落。

武家兩兄弟,本是臨安人士,自幼父母雙亡後,在族裏善心父老的接濟下饑一頓飽一頓的度日。弟弟武鬆自小聰明伶俐,盡管平時吃的是粗食雜糧,卻生的異常身高體健;大郎個子較矮,為人憨厚老實,性格溫和,平時受人欺負也不在意,弟弟武鬆卻嫉惡如仇,常為哥哥抱打不平。因此,鄉裏地痞無賴對這一對孤兒倒也不敢太過相欺。

後來,兄弟二人跟隨族裏一位叔父遷至金陵城,大郎做的一手好燒餅,每日早晚上街設攤,兄弟二人倒也勉強得以溫飽。

一日,武鬆帶回一位麵容溫厚、身體矯健的男子,謂之是江湖某某人,告之兄長今後自己將追隨此人而去。大郎挽留不住,遂為兄弟帶足衣物盤纏,揮淚而別。

一別六年,自家的燒餅生意越做越好,閑暇之餘,還與幾位朋友出門做起了販棗生意,也許是運氣好,幾人倒也小賺了一筆。

現在,大郎的日子過的倒也舒暢,隻是遲遲沒有娶妻。大郎身矮體壯,麵貌平凡,為人又太過敦厚,而且已經年近三十,因此,盡管有熱心的親朋好友經常為之介紹,卻總是沒有結果。大多數時候,是人家姑娘看不上大郎;還有的時候,就是大郎挑剔一些女子的人品。

前幾日,西郊劉員外突然找到自家叔父,言談間欲將家裏一個奴婢賣給大郎為妻,且價格極低。大郎雖覺有幾分蹊蹺,但聽聞那女子容貌姣好,且平日品行很好,再想想自己已年近而立,尚未娶妻,兄弟也杳無所蹤,實在愧對黃泉之下的父母,遂猶豫良久後終於答應下來。

“梆梆梆”,大郎正思慮間,忽然聽聞遠處傳來渾厚悠長的打更聲,這才驚覺時辰已經不早,忙收回心神,轉身回到院內,拴好大門後,便向那間張燈結彩、散發著喜慶氣氛的新房走去。

大郎走到虛掩的新房門口,卻又止住腳步,心裏有些躊躇不安。今日拜堂之時,他窺見那女子窈窕嬌美的身姿,已是有些心旌神搖,心內暗暗欣喜不已,但轉念又想到自己一是家貧,二是無貌,況且已年近三十,一時間,不由得有些自慚形穢。

他想,那女子被迫賣給自己,可能是另有隱情不說。

大郎暗歎口氣,定了定心神,輕輕推開新房房門。

合上房門,轉過身,大郎鼓足勇氣抬頭緊張地看向前方那此時應該蓋著紅蓋頭坐在床上等待著自己的新娘子。

不料,目光所及,大郎卻大吃一驚,床上沒有人!再看向一側的梳妝台和喜桌旁,均杳無人影。

大郎一下懵住了,疾步走到屋子中央,仔細察看。梳妝台上整齊地擺放著大紅的喜帕,燦爛的喜冠,鮮豔的喜服,以及釵環等物。轉過身來,喜桌上的點心、合huan餃,絲毫未動。

大郎不由呆住了,他腳步有些踉蹌地後退了幾步,最後無力地坐到喜帳低垂的新床上,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是好。

良久,他苦笑一聲,自己竟是如此不得女人緣,新娘新婚之夜居然落逃,留下自己一個人來收拾這一堆爛攤子。

等天亮以後,以及往後的日子,自己必將成為這金陵城的一大笑料吧!

他想到那個女子,不由暗暗歎了口氣,他一向為人寬厚,內心倒也不會過分怨恨那女子,她被迫隨意賣給自己,也已經很是可憐,也許,讓她被迫嫁過來,的確是委屈了她吧。罷了罷了,既然逃了,那就隨她吧!

大郎緩緩站起身來,走到喜桌旁,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就著桌上的點心酒菜,一邊盤算著心事,一邊默默吃將起來。

房內靜寂無聲,隻有大郎輕微的飲食聲。忽然,空曠的屋子裏響起一道微弱而清亮的女子聲音:“請問,我能坐過去和你一起吃嗎?”

大郎立時僵住了。他呆呆地站起身來,僵硬地回過頭去,循聲向那床邊望去,隻見一位身著素衣的嬌美女子正一手撩起先前低垂的帳子,一手撐著靠在床欄上,此刻她正眼神清亮地望著自己。

盡管是第一次看到這女子的相貌,大郎卻可以斷定,她正是方才與自己拜過堂的新娘子。

大郎一時又驚又喜,心內複雜萬分,不由呆呆地愣在那兒。

----------------------

看那男子一直不出聲,安金蓮有點窘迫,索性走下床來,行至喜桌旁,有點尷尬地對那男子淺淺一笑,道:“我肚子好餓,呃,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能不能讓我也吃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