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裏依笑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陽光透過樹葉灑在臉上癢癢的感覺。隻因,自那天以後,人生中,便再也沒有了那樣靜謐安逸的時光。
赫連二十年,五月十八日,宜嫁娶,忌搬遷。
焚上一爐檀香,閑坐在藤椅上,信手翻著一本佛經,這樣的安靜,百裏依笑很享受。突然,貼身丫鬟素曦慌慌張張地從門外跑來,大嚷道“小姐,小姐,老爺有事。。。”話音未落,依笑抬起頭來,素手一動,輕輕地把佛經合上,嘴角漾起一個淺淺的微笑,嗔道:“素曦!你這小丫頭,怎的總是這樣毛手毛腳的。把氣兒喘勻了再說!”“是,小姐。”素曦聞言,臉上一紅,羞赧地說道,“聽說今晚皇上要在宮裏宴請王公大臣,老爺要帶你參加,命令奴婢幫你準備準備。”
依笑聞言,心下一便片了然。所謂的宴請,無非是變相地舉行一場皇子公主與權貴子女之間的相親,聯姻罷了。為的,不過是鞏固自己座下的江山。她從藤椅上站起來,蓮步輕移,走到窗邊,目光飄渺:“這次,是本月的第幾次了?這權與利之間的糾纏,到底何時才能有個了解?唉,罷了。。。你去回了父親,到時,我去便是了。”素曦聽後,點點頭,便去前廳複命了。
想到晚宴上即將麵對的虛情假意,曲意逢迎,百裏依笑頓時心生厭惡,再也無心讀書,索性走到了梳妝台前,坐了下來。她抬起頭來,望著鏡中熟悉的模樣,不禁苦笑一聲:“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領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大概,就是指的自己這般模樣的女子了吧!
當朝宰相百裏兼墨家的嫡女千金早在及篦之年便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得以以貌示人,自此,世人皆驚稱為天人,一時間美名動天下。三年以來,若不是她去求了爹爹對外宣稱要為祖母茹素守孝,不宜嫁娶。否則,恐怕提親的人早已踏破了她宰相府的門檻。“自古紅顏多薄命”,從小飽讀詩書的她怎會不知道,這樣的傾世美貌,帶給她的不一定是幸福。。。。。。
就這樣想著,百裏依笑忽然覺得頭上一涼,從鏡中看去,是素曦執了一把梳篦在自己頭上輕輕滑動:“小姐,今晚的晚宴,您打算作何打扮呢?”“就照往常一樣”依笑聞言,頭也未抬,聲音平淡。“可是小姐,夫人特地吩咐奴婢今晚要為小姐盛裝打扮一番,說今時不同往日。。。。。。”“嗬!她終究是按捺不住了!好,就按母
親 大
人的意思辦!”未等素曦說完,依笑便抬起頭來,對著鏡中的人莞爾一笑,聲音慵懶卻溫暖。
百裏依笑口中的“母親”,並非她的生母。早在依笑四歲的時候,母親便染病去世了。兩年後,在同僚的撮合下,爹爹去了當朝一品大學士柳雲書的妹妹柳雲錦為妻。隻不過,柳雲錦當時並不是待字閨中的少女,而是喪夫的寡婦。想來這柳雲書在朝中也是炙手可熱的人物,不然,爹爹又怎麼會續一個寡婦做正房?更何況,她身邊還帶著一個比百裏依笑還大的兒子。說到這個兒子,便是現在的百裏相府的大公子,百裏扶蘇了。風姿綽約,家世顯赫,他早已成為了無數少女的深閨夢裏人。隻是,這個所謂的哥哥待她,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他不似爹爹那般慈祥疼愛,也不似後母那般客氣疏離。劉雲錦待她,雖不似千百年來經典的惡毒後母那般歹毒潑辣,卻也是客氣生分得很。尤其是在生下小她三歲的妹妹百裏依柔之後,又尤其是在近幾年,百裏相府的兩個女兒都相繼長大,民間對此津津樂道,並不自覺地把兩個兩個人作起了比較。隻是,百裏依柔又怎麼比得過容貌傾城,才情橫溢的百裏依笑。於是,原本的疏離漸漸變成了現在的忌憚,甚至是嫉妒。嫉妒她搶去了自己女兒的風頭。對於這一切,百裏兼墨並非毫不知情。隻是,“有了後母,也就等於有了後爹”,百裏依笑並不憎恨父親,隻是有幾分“哀其不幸,怒其不爭”。自然,父親要忌憚柳雲書一品大學士的地位,更何況,自柳家女兒入宮為妃後,其在朝中的地位如日中天,氣焰更盛。
想到這裏,百裏依笑的眼淚不禁流了下來。雖然自己的生母很早就去世了,但那份血濃於水的親情是無法被時間的流逝衝淡的。母親的賢惠溫柔,她即使在夢裏也依然懷念。
“小姐,發髻梳好了,看看還滿意嗎?”素曦欣喜靈動的聲音拉回了依笑思緒早已飄遠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