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安被羞辱得雙眼通紅,身子發抖,雙手緊緊握拳,指甲都深深陷進肉裏麵去,他把嘴唇咬得發白,別過臉去,卻正好看到虎子正在用愧疚、心疼和悲傷的眼神望著自己,他突然平靜了下來,好像也沒有那麼屈辱和痛苦了,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長長地吐了出來,最後他正視著王將軍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大聲說道:“請問,你到底要我怎麼做才能答應我帶走他們呢。”
王將軍本來是等著再好好地當著所有人的麵狠狠地羞辱一番華安的,可此刻見到他那認真嚴肅的表情,和不卑不亢的聲音,突然沒有了報複成功的快感,他反而感覺反倒是自己被羞辱了一樣,因為看周圍那些個士兵的眼神,明顯都對那個華安帶著好感,而對於自己,卻是目光閃爍,不敢直視自己。這讓他心裏很不爽,甚至有些惱羞成怒。
但他也明白,自己再去羞辱華安已經起不到什麼效果,反而還會讓自己更加像一個小醜。他哼了一聲,有些興趣索然起來,也不想再跟這幾個孩子做過多的糾纏,他按照石大人吩咐的話直接開門見山道:“要想把他們兩個帶走也不是不可以,就看華公子的誠意如何了。”
一聽事情有了轉機,華安眼中一喜,他緊接著王將軍的話脫口而出地問道:“真的嗎?你真的肯讓我帶走他們嗎?我怎麼做才算有誠意?你說,隻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不會推辭。”
見到魚兒這麼快就上了勾,王羽嘴角勾起一絲冷笑,接著說道:“我等受命在此看管這些孩子,隻要少了一個兩個那便是我們失職,這瀆職之罪我可擔待不起。你要帶走他們可以,但你必須為那兩個孩子作保,留下字據,證明是你自己強行要帶走他們的,我們是迫於無奈才不得不放行的。我們終究是職責所在,越權之事總得有個說得出的緣由才好,到時候要是主公興師問罪起來,我們也好有個交代不是。當然這營中孩子這麼多,少一個兩個對於主公來說無關大局,況且依主公對華將軍的信任和寵幸,想來也不會為了這區區幾條賤命而遷怒怪罪於他的兒子。我們這麼做也不過是走個形式,圖個心安罷了,華公子不知以為如何?”
華安聽了心裏一愣,倒不是因為覺得王羽的要求太過苛刻,反而是覺得有些太過簡單了。難不成他們繞來繞去了大半天,就隻是為了自己的一紙書信,這不管怎麼想都有些太過兒戲了。但他可不認為對方真的會如此好打發,不說別的,就先前那幾乎要把自己趕盡殺絕的那股毫不掩飾的殺意,就足以證明,這些人跟自己,甚至是跟自己的父親都是非常不對付的。
父親!突然提起父親,華安的腦子裏一驚,瞬間醍醐灌頂般地明悟了,對於一切的解釋也終於變得合理起來。哼哼!當真是好算計呀!原來他們處心積慮,費盡心思所要對付的人,其實正是自己的父親,繞來繞去了半天,其實隻是為了引自己上鉤而已。想明白了這一切的華安當時就被對方無所不用其極的險惡用心驚得渾身隻冒冷汗……
可是,如果不寫出那封保證信,華安自問根本沒有那個能力能夠把虎子和小軒帶出去,而如果寫了那封信,那無疑等同於出賣了自己的父親。在自己的父親和兩個小夥伴之間,他又該做何選擇呢?不管哪一個選擇都不可避免地要犧牲掉一方,那他是該選擇拋棄自己的夥伴,還是背叛自己的父親呢?……
才不過七歲多一點的華安此刻卻不得不麵臨著縱然心智成熟意誌堅韌的成年人都無法輕鬆做出的艱難選擇。他額頭冒著汗,嘴唇因為內心的過分糾結掙紮被自己咬得破了皮,冒出了鮮血,可他卻渾然不覺,迷茫地睜大眼孔,手足無措地四下張望著。他眼光劃過眼前的王羽,劃過他身後的幾名士兵,到最後,和遠方虎子看過來的眼睛對在了一起。他愣愣地看著虎子的雙眼,嘴裏下意識地“啊”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