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江山尚存,夾縫求生(1 / 2)

夜風呼嘯,冰冷刺骨,書房裏點了為數不多的燭火,將這間富麗堂皇的書房照得影影綽綽。

木架上成列著一摞摞的竹簡,空曠的地板上擺放著做工精巧的火盆,雕著龍虎的器皿陳列一旁,虎皮地毯上擺放著一張名貴小桌。

三人就跪在地毯上,人的影子在牆壁木梁之上來回搖晃。

說的人聲音不絕於耳。

來來回回這三個聲音在夜風灌入窗縫的嘶鳴聲中窸窸窣窣。

“此番南下,你當便宜行事,朕沒有人馬給你,能給你的唯有手中的這枚符節。”出聲的是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郎,相貌嬌貴,說話慢條斯理,身穿金絲點綴的寬厚黑袍自有英氣,他推著桌上的符節向前,舉手投足英俊不凡,青嫩臉上卻流露出不同尋常的凝重。

“……嗯。”對麵的年輕人衣著樸素,青衣著身平民扮相,看上去年紀比剛剛開口的年輕人大不了幾歲,身軀卻格外健朗,臉上也毫無菜色,唯有點頭間劍眉之下一雙丹鳳眼微微茫然。

“‘嗯’是何意?聞人子俊,你怎能如此無禮?聖上交代的事情乃是頭等大事,豈容你這般怠慢?”一旁一名三十幾歲的大漢不滿地瞪了眼平民扮相的年輕人,見那年輕人神色發愣,看起來全然不放心上,惱羞成怒,喚道:“聞人子俊,聞人子俊,聞人傑!”

“啊,哦,叫我,聽著呢。”

“豎子,你……”

“王卿莫惱,子俊大病初愈便被朕委以重任,心神恍惚亦是理所應當。子俊,你切記,此番朝堂之上,曹卿南下已定,宛城一戰在所難免。到時兵戈一到,你的時間就不多了。”

“……陛下放心,臣明白。”

“你明白就好。”雍容華貴的年輕人左手放在桌上,食指輕點幾下,凝眉沉聲道:“那賈詡對朕往日頗為照拂,長安城內若無他幫忙,我等許是如今還到不了許昌,此次過去,你好生拜會,說明去意,隨後……”

嗡嗡嗡,嗡嗡嗡……

那年輕人事無巨細地交代著,平民扮相的年輕人卻兩眼發愣,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思緒脫離眼前,歸攏著來自靈魂深處的記憶。

他本名聞人傑,字子俊,祖籍沛國,家中祖父聞人襲也曾官至太尉,二起二落,卻是在雒陽站穩腳跟,因此他出生在京城雒陽,算是個苗根正紅的官三代。因為祖父庇護,又是尚武門風,家境還算殷實,然而武人終究不是長久之計,家裏人也叫他讀書寫字,他卻不務正業,不喜讀書,反涉江湖,遊曆各地廣交好友,年紀才二十有三,已經拜了兩位宗師,學些行氣引導、舞刀弄槍的功夫,手上功夫也已經與宗師隻有一步之遙。

當初董卓入京,朝廷震蕩,雒陽多半士族遭受波及,聞人家也受到滅頂之災,聞人傑得訊自己成了孤家寡人,痛改前非,憑著手中功夫跟著人流一同安家長安打拚,又有名師指點,因此入了眼前這位年輕貴人——漢獻帝劉協的眼,成了弄臣。

如果用此時的眼光來看,弄臣乃皇帝親信,能窺龍顏,得聖寵,那是光宗耀祖的大事情,往後好好表現得聖上歡喜,升官發財輕而易舉,但事實上卻並非如此。

因為誰也不會想到年紀輕輕卻曆經風雨的聞人傑眼下身體裏的靈魂早已改頭換麵,並且來自一千八百年後。

用後世的眼光來看,弄臣近乎小醜,自然,從陌生記憶深處膜拜的弄臣——能憑著才學風趣得漢武帝賞識的東方朔是個奇葩,而用武藝花俏討好漢獻帝的聞人傑,在他看來,隻不過比往後推延幾百年才出現的高俅少了幾分狐假虎威,卻一樣滑稽的像小醜。

從時間上來考量,事實上聞人傑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才短短半天,連消化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多少,然後就被大漢拉到這裏被“委以重任”。

那大漢名叫王表,字公仁,劍眉碩目,長得威武壯碩,年紀雖然不大,與聞人傑的輩分確是師徒關係。這家夥在漢獻帝麵前對聞人傑用禮說教,為人師表,私下裏聞人傑一些花裏胡哨的招式都是他“革故鼎新”的即興創作,換句話說,這家夥有逗比天分,功夫已臻化境,可堪一代宗師的美名,走得卻是討人歡喜的雜耍路子。

兩人相熟數年,感情亦兄亦師,王表憑著道貌岸然的偽裝,通過聞人傑成了漢獻帝身邊的護衛。用聞人傑現在的思維邏輯總結,這兩人與漢獻帝的結交是有預謀成分的,然而從來到這裏的那一刻,最開始腦子裏設想的漢獻帝就是個小屁孩的邏輯到得如今也已經與另一段人生的記憶交融,原本聞人傑以為這個斷送漢室江山的漢獻帝從頭到尾就是個傀儡,但眼下結合記憶深處的相處畫麵來看,眼前這位年紀尚輕而麵龐嚴肅的小皇帝,並不是如想象中的那麼無能。

目光慢慢恢複焦距,聞人傑端詳著漢獻帝劉協,那些模糊的聲音又再次回到耳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