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有腳步聲在甬道中響起,牢門上的鐵鎖被打開,是時候了,我從毯中起身,從溫暖中抽離,手攢成拳。
“呦呦呦,妹妹怎麼伺候人伺候到這兒來了?”拌合這一陣香風,嬌酥媚骨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平生一陣涼意,直擊我的脊梁,打了個寒戰。
雖然設想得很好,但我還是害怕的,害怕那將要承受的痛,恐懼這拿生命做的賭博。
“托二少奶奶洪福,想不來都不行啊。”強牽起微笑,平淡地應答著。
“死到臨頭還嘴硬,沒見過世麵的犢子不知道怕是不是,”她幾步疾走,憩身上前,猛然出手抬高我的麵頰,手指掐在我的牙關上,指甲陷入我的肉中。
我看到了一雙眼睛,一雙充滿恨與厭的眼睛。我什麼時候惹她那麼討厭了,我竟不自知?即使說我們那晚在趙乾房中有過牽扯,但似乎不置如此吧。難不成……哦,對了,我是他相公從青樓贖回的女人,而她這個正妻早不得她相公正眼也是眾人皆知,原來如此,吃醋啊,嗬嗬。
但是,很神奇的是,我鎮定裏許多,每每看到別人開始瘋狂,我的心就會越發鎮定,所以我覺得她已經輸了,至少是開始輸了。和瞿貴妃比起來,這個做妹妹的實力差了太多,就這點定力,連麵子上都不裝上一裝,或是說她不屑於對我們這些下人裝。自然也能看出,為什麼瞿大人把瞿妃嫁到宮裏,而她在黃家,就單是裝這一點上,就輸了一大截。真正的高手,就連入寑都不會離開武器,而這些女人,麵具便是武裝。
眉眼彎彎,我朝她溫柔地說:“二少奶奶,小心別把您的指甲弄壞了,指甲斷了可是很疼的。”
臉果然被放開了,更隨之而來的是她另一隻手的一耳光,和她的唾罵。
“婊子。”
口中腥甜漫起,我扭回頭,朝她斜斜地飛了個媚眼,吃吃淺笑道:“不用你提醒,我知道我的本行是什麼,不然也不會盡得你相公的……”我曖mei地朝她嗬笑起來,“若你想討得你相公歡心,早點應該來向我拜師學藝才是。”看著她那開始發顫的身子,我心裏冷笑,到底是誰沒見過世麵,這點定力,一點也不有趣。
“啪!”
“嘶……”冷不丁的我倒抽口氣,臉上一陣火辣,好疼,為什麼他們不先把我綁起來,這讓我手腳無法自抑。這鞭子又細又韌,傷口不大但會很深,而且很痛。
“夫人,要打壞了她的臉,會落了個逼供的說法,上頭不好交代。”一個看上去像她貼身女仆的人輕聲提醒著。
“要你多嘴,現在你們一個個下人都敢和我頂嘴了是不是,好大的膽子,我連你也打。”大概是怒極了,二少奶奶她張牙舞爪的回身抽向那說話的女仆。
稍得停歇一陣,我轉身背對二少奶奶,敢忙把毯子塞進口中,也顧不上它其實已經好髒了。
“唔……”二少奶奶雖然罵了剛才那個女仆,但也許還是思量了打臉和打身的利弊,罵罵咧咧地朝我身上打來。也是,我的臉經不起這麼一打再打了,哪有女人在臉上弄上了麼多疤痕,這還嫁得出去麼,也許這一輩子都不要思嫁好了。眼前突然閃現出趙乾的身影,心頭是苦澀與無望,原來,我的心中早已填滿了他的身影,不過,也隻有身影而已。他,是不要進來的吧。無法抑製的,鹹濕的淚水布滿的我麵頰,也不知道它是因為身上疼痛而流,還是因為我在這時發現的不屬於我的情感而出。
背後衣衫綻裂,寸寸皮膚在鞭下變得不堪忍睹,不曉得是它這鞭子是特殊製造,還是鞭入皮肉的感覺就是如此,火辣辣的疼痛裏又麻又癢。忍住,忍住,這就是證據,烙印在我肉體上無法磨滅的,瞿家綁架、拘留、虐待公主的證據。牙關咬的發酸,手已經沒有力氣抓緊,身體也隻是配合著那一下一下的抽打,本能的痙攣。趴倒在地,臉嵌入茅草中無力的呼吸,衣服****整片,觸及全是冰涼,就連從體內出的汗也沒有熱度了麼……趙乾,還要多久……趙乾,我等你……
已經感覺不到她在打我了,背部脹脹的,但也僅是脹脹的而已,不會再抽動。唉,要是一開始就這樣了那該多好,我其實是很沒有骨氣的人啊,居然讓我強撐,這輩子,不要有第二次了,不要,絕對。
“太太,她大概肯招了。”靜默許久的仆從們,終於有人小心的發話,以免她真的要把我打死了,傳出去對黃家名聲不好。
“哼,野種就是野種,居然那麼經打,累死我了。江兒,讓她招。哎呦,還不搬椅子過來,想累死我啊。”
幾人喏著離開。
“小小姐仆女小瑾,原雲樓金蝶,昨日潛藏於廚房,伺機放入傷胎藥物於大少奶奶膳中,妄圖傷害大少奶奶於其腹中胎兒,幸大少奶奶吉人天相,母子平安。小瑾,你可認罪?”
沒有得逞麼,實在太好了。原是葛榿榿出事,若是動機,那隻有韓氏這一支存在了。當然,不能排除是黃若旻的其他女人下的手,或是其他一些外麵的人。不過,既然能讓二少奶奶這麼積極的找犯人,並還這麼快的找到了的話,那就隻有可能是她們自己動的手了。
黃遠山的的家族裏,韓氏雖然比較繁盛,但當年柳氏卻留下了長子黃若旻,雖他們一直沒有兒子,但現在葛榿榿卻再度懷孕,男女未卜,但心急的人,自然是等不及要下手的。子嗣之爭,財產之奪,大概就是這個緣故了,怎麼到哪都離不開這個命題,真無聊,但卻這麼一不小心被人家當做這場家庭戰爭的犧牲品,而且僅僅是做炮灰,風一吹就沒了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