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調正值高潮之處,忽得仿佛弦斷一般,刺耳的音符響徹戲館之中,周文雨用手掌撫琴,最後輕撥尾音,在琴音還未斷絕的時候他站了起來,鞠了一躬便下去了。
萬籟俱寂,沒有人鼓掌,也沒有人歡呼。
細密的汗珠從身子中冒出來,曹謙的襯衣已經濕透了,他低頭,才發現自己在周文雨演奏之時起便端起了一杯茶,到現在還維持著端著的姿勢,未飲一口,而現在一刻鍾已過,茶水都微微涼了。
啪…啪…啪,掌聲漸漸響起,隨著老板的掌聲,所有人似乎才從夢中驚醒一般,跟著開始用力地鼓掌,一時間滿座盡是歡呼之聲。
周文雨此時已經出了後台,他跟在老板的身後去每一個桌麵敬酒,讓這些大家一一點評一番。
“意…猶…未…盡,此曲乃是前朝戲曲家昆殤在北塞望著漫天的疾風所做,想必老板這戲館的名字也取自這曲名吧。據說昆殤被貶到北塞得幽州後,他每日獨自坐在這百裏的長城之上望著茫茫的草原。原上風特別大,他讓風拂過自己的身體數十年,將那風變作音符,終得此曲。這首曲本是平靜之極的曲子,從曲頭到曲尾都是平緩直敘的,但經過先生的改編,真是瞬息萬變,絕了!”
“哪裏哪裏!”周文雨還禮,但曹謙看著周文雨彎腰下去的時候翻了白眼,笑了笑,這才像周文雨啊,估計他內心想的是,老東西別廢話了,趕快說完,我還要去吃晚飯呢。
待老板和周文雨走過一圈之後,這些大家們也都各自起身離開了戲館。
曹謙坐在剛才的位置,等著周文雨換好衣服和他一起回去。
但是曹謙看到門前還站了一個人,那人似乎有些急躁,不停地抓著自己的耳後和額頭,還不時地氣急敗壞地跺下腳。
“曹謙,我們走吧,我好餓啊,陪我去吃豌雜小麵吧!”周文雨說著就蹦蹦跳跳地跑到曹謙的麵前,拉起他就往門外走。
“先生留步。”站在門前那人對著周文雨一拱手。
“鄙人姓張,單名一個晨字,官職為黃門侍郎。”
官職這麼高,曹謙暗想。
“之前聽先生演奏,隻覺得那是天外之音,不似人間曲。那些我平生所聽的曲子在先生的琴藝之前都變成了靡靡之音,不值一談。張某人平生素愛音樂,這愛好就是和天下的樂師交談切磋,不知周先生可否來寒舍一敘啊。”
他說著伸出手想去摸周文雨的胳膊,但是被周文雨一巴掌揮開了。
“沒空,你別碰我啊。”周文雨豎起一根手指。
“真是好脾氣啊,先生我這般委屈可是看在先生的才華之上,先生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啊。”
“吃你妹的大頭鬼啊,滾開。”
說著一巴掌推開張晨,拉著曹謙從一旁走過去了。
張晨眯著眼睛,他的手摸著剛才被周文雨推的地方,嘴角有些微微抽搐,但那抽搐不是因為生氣,而是因為極度的興奮……
周文雨拉著曹謙鑽出小巷回到章台路上,夜市已經拉開了序幕。整個章台路上燈火通明,五彩繽紛,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他們走得飛快,一路上都已經撞到了好幾個人,而且周文雨撞到人還不道歉,直接就一個眼神橫上去,似乎在說快打我啊,絲毫不去想是自己撞到別人了。遇到脾氣好的別人可能拍拍衣服就走了,遇到脾氣差的曹謙就得趕忙上去賠罪。
“文雨,你走慢一點,你這樣一路上已經撞上好些人了。”
“我現在心中有火,不走快點我怕自己燃起來!”
“剛才張大人隻是邀請你去切磋琴藝啊,你不去就不去,為何這般生氣啊。”曹謙感覺周文雨忽然停下來,“喂!曹謙,你是裝不懂還是真不懂啊!”
“不拉你了!”說著甩開曹謙的手,自顧自地往前走去。
曹謙愣了半天,“莫名其妙!”
他看著周文雨的背影,慢慢消失在人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