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桓帝誅賢寵宦官(1 / 3)

卻說和帝十歲即位,太後臨朝,而竇氏悉居親要之地,漢勢動搖矣。幸有幾位忠鯁大臣,名望所歸,卻推蕩不動。袁安、任隗、韓棱、何敞等,皆嚴重有威,不為勢撓者。都鄉侯被刺死,有司畏憲威,委疑於暢弟剛所使,詔遣侍禦史往齊案其事。尚書韓棱曰:“賊在京師,不宜舍近問遠,恐力奸臣所笑。”太後怒,以切責棱,棱固執其議。何敞乃說太尉宋由曰:“暢宗室肺腑,茅土藩臣,致此殘酷。奉憲之吏,莫適討捕,主名不立。敞備數股肱,職典賊曹,欲親至發所,以糾其變。而二府以為故事三公不與盜賊,公縱奸慝。敞請獨奏案之。”由乃許焉。二府聞敞行,皆遣王曹隨之。於是推舉,具得其實。太後怒,閉憲於內宮。憲懼,乃白太後,求擊匈奴以贖死。太後許之。

先是章帝末年,北匈奴衰耗,黨眾高叛。南部攻其前,丁零寇其後,鮮卑擊其左,西域侵其右,不複自立,乃遠引而去。章和元年,北匈奴五十八部,口三十八萬,詣雲中、五原、朔方、北地降。二年,南單於上言,宜及北虜分爭,出兵討伐,破北成南,並為一國,令漢家長無北念。太後以示耿秉,秉上言以為時遭天授,國家之利,宜可聽許。尚書宋意上書曰:

夫戎夷自漢興以來,征伐數矣,其所克獲,曾不補害。光武皇帝因其來降,羈縻畜養,邊民得生,勞役休息,於茲四十年矣。今鮮卑奉順,斬獲萬數,中國坐享大功。所以然者,夷虜桐攻,無損漢兵也。臣察鮮卑侵伐匈奴,正是利其抄掠。及歸功聖朝,實由貪得重賞。今若聽南虜還都北庭,則不得不禁製鮮卑。鮮卑外失暴掠之願,內無功勞之賞,必為邊患。今北虜西遁,請求和親,宜因其歸附,以為外扡。巍巍之業,無以過此。若引兵費賦,以順南虜,則坐失上略,去安即危矣,誠不可許。

太後竟以憲為車騎將軍,伐北匈奴,耿秉為副,發緣邊十二郡騎士及羌胡兵出塞。

和帝永元元年春,竇憲將征匈奴。三公九卿詣朝堂上書諫,以為匈奴不犯邊塞,而無故勞師遠涉,損費國用,邀功萬裏,非社稷之計。書連上輒寢,宋由懼,遂不敢複署議,而諸卿稍自引止。唯袁安、任隗守正不移,免冠固爭,書且十上,眾皆為之危懼,安、隗正色自若。侍禦史魯恭上疏曰:

國家新遭大憂,陛下方在諒陰,今乃以盛春之月,興發軍役,擾動天下,以事戎夷,誠非所以垂恩中國,改元正時,由內及外也。夫戎狄者,四方之異氣也。是以聖王之製,羈縻不絕而已。今匈奴為鮮卑所破,遠藏於史侯河西,去塞數千裏,而欲乘其虛耗,利其微弱,是非義之所出也。今始征發,大司農調度不足,上下相迫,民間之急,亦已甚矣。群僚百姓,鹹曰不可。陛下獨奈何以一人之計,棄萬人之命,不恤其言乎!上觀天心,下察人誌,足以知事之得失。臣恐中國不為中國,豈徒匈奴而已哉。

尚書令韓梭,騎都尉朱暉,議郎樂恢,皆上疏諫。太後不聽。

六月,竇憲、耿秉出朔方雞鹿塞,南單於出滿夷穀,度遼將軍鄧鴻出淯陽塞,皆會涿邪山。憲分遣閻盤、耿夔將南匈奴精騎萬餘,與北單於戰於稽落山,大破之,單於遁走,追至私渠北鞮海,斬名王以下萬三千級,諸裨小王率眾降者,前後八十一部,二十餘萬人。憲、秉出塞三千餘裏,登燕然山,命中護軍班固刻石勒功,紀漢威德而還。單於遣弟奉貢入侍,南單於複襲擊之,北單於被創,僅而得免。憲以北匈奴微弱,欲遂滅之。三年二月,複遣耿夔、任尚出塞,大破之,單於逃走,不知所在,出塞五千裏而還。自漢出師,所未嚐至也。

北單於既亡,其弟於除鞬自立為單於,遣使款塞。憲請遣使立於除鞬為單於,置護如南單於故事。事下公卿議,宋由等以為可許。袁安、任隗奏以為光武詔懷南虜,非謂可永安內地,正以權時之算。可得扡禦北狄故也。今朔漠既定,宜令南單於反其北庭,並領降眾,無緣複更立,以增國費。安與憲更相難折,憲負勢詆安,安終不移,然上竟從憲策。自此南北互叛,邊戎靡寧矣。

且說竇憲既平匈奴,威名大盛,以耿夔、任尚等為爪牙,鄧疊、郭璜為心腹,班固、傅毅之徒,皆置幕府,以典文章,刺史守令,多出其門。而郅壽、樂恢並以忤意,相繼自殺。由是朝臣震攝,望風承旨。而竇氏父子兄弟,並為卿校,充滿朝廷。憲弟景尤驕縱,奴客堤騎,依倚形勢,侵陵小人,強奪財貨,篡取罪人,妻掠婦女,商賈閉塞,如避寇仇。有司莫敢舉奏。

初,盧江周榮,辟袁安府,安舉奏竇景及爭立北單於事,皆榮所具草。

竇氏容惡之,脅榮曰:“子為袁公腹心之謀,排奏竇氏,竇氏悍士、刺客滿城中,謹備之矣。”榮曰:“榮江淮孤生,得備宰士,縱為竇氏所害,誠所甘心。”因敕妻子,若猝遇飛禍,無得殯斂,冀以區區腐身,覺悟朝廷。

時穰候鄧疊,疊弟磊及母元,憲女婿郭舉,舉父璜,共相交結。元、舉並出入禁中,舉得幸太後,遂共圖為殺害。帝知其謀,是時憲兄弟專權,帝與內外臣僚,莫由親接,所與居者,閹宦而已。中常侍鄭眾,謹敏有心機,不事豪黨,遂與眾定議誅憲,以憲在外,慮其為亂,忍而未發。會憲與鄧疊皆還京師,時清河王慶常入省宿止,令慶取《外戚傳》,並索求故事。帝遂幸北宮,詔執金吾、五校尉勒兵屯衛南北宮,閉城門,收捕郭璜、郭舉、鄧疊、鄧磊皆下獄死。遣謁者仆射收憲大將軍印緩,更封為冠軍侯,與篤、景、瓌皆就國。帝以太後故,不欲名誅憲,為選嚴能相督察之,憲、篤、景到國,皆迫令自殺。宗族賓客,以憲為官者,皆免歸。瓌少好經書,節約自修,不被迫,明年徙封羅侯,不得臣吏人。後被梁氏兄弟迫之,亦自殺。

初,班固奴嚐醉罵洛陽令種兢,兢因逮考竇氏賓客,收捕固,死獄中。固嚐著《漢書》,尚未就,詔固女弟曹壽妻昭踵成之。初,竇憲納妻,天下郡國皆有禮慶。漢中郡亦遣吏行,戶曹李郃諫曰:“竇將軍椒房之親,不修德禮而專權驕恣,危亡之禍,可翹足而待。願明府一心王室,勿與交通。”太守固遣之,郃不能止,乃請求自行許之。郃遂所在遲留,以觀其變,行至扶風,而憲敗。凡交通者,皆坐免官,漢中太守獨不與焉。郃南鄭人,有隱德,通五經,善河洛風星,外質樸,人莫之識。子固為漢重臣,與林慮杜喬皆忠正不撓,世稱李杜。夫權貴縱恣,為禍最烈,故列序數事,為後世龜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