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穎異少年(1 / 3)

一、穎異少年

光緒十二年(1886)農曆二月二十九日的夜晚,黃雲鵠家裏發生了一件特大的喜事,周孺人分娩了!一時燈火通明,人們忙忙碌碌。坐在書房裏的黃雲鵠,今年六十七歲了,此時神情緊張,憂喜參半,而皺紋也似乎更多了一些。他原生有三個兒子,隻幸存了一個,能再生一個兒子,是為至善,兄弟兩人,有個相互幫襯的力量;但想到周氏才二十一歲,第一胎,生育能安全嗎?安全就好啊!他陷入了沉思之中……突然,“哇”地傳來了一聲孩子的啼哭。

“老爺!老爺,大喜啊!大喜!”田夫人在房裏欣喜地喊道。

“孩子出世了?”雲鵠急不可耐地問道。

“是個男孩!大人孩子都平安!”田夫人大聲地說。雲鵠喜極而泣。

雲鵠走進臥室,周氏蠟黃的臉上滿是豆大汗珠,極為疲憊,喘著粗氣。她見老爺來到麵前,臉上露出微笑。

雲鵠向她點了點頭,安慰說:“這很好!安全就好,好好休息!有什麼事對夫人講。”

黃侃在兄弟姊妹中排行第十,父母叫他“季生”“十子”,社會上稱“黃十公子”。他自幼穎異,聰明過人。出生不到一歲的時候,就顯得機警神氣,深得慈母田太夫人的寵愛,常在父親雲鵠閑暇時,要生母周孺人抱給雲鵠看。雲鵠看他那小機靈勁,總要逗他。一次,周孺人將他遞給雲鵠時,雲鵠做個惡相,不速接手,黃侃哇的一聲哭了。雲鵠立即把臉一變,露出慈愛的神態,並連聲致歉說:“我逗你的乖乖,你是我的寶貝兒子,我還不愛你!”迅速從周孺人手中接過來。侃立刻不哭了,向父親露出笑臉來,用兩隻小手,在父親的頭上、臉上、下頦來回地撫摸,還把小臉貼在父親的臉上。雲鵠十分欣喜,抱著兒子不願放手。

黃侃滿周歲時,田太夫人和周孺人商量,要測測孩子將來的誌向,依當地風俗,辦了個“抓周”。除家人外,雲鵠還請了在成都的親朋好友。客人聚齊後,田太夫人端出了托盤,裏

麵盛有糖果、刀劍、筆硯、剪子、金銀、布匹等,依次陳列,把托盤放在床上,然後將黃侃放在床的一角,全家人和來客均上前圍觀。黃侃瞪著烏黑的大眼睛,望著圍觀的人,時而笑笑,時而搖搖小手,在兩位母親的引導下,沿墊單爬向托盤,到了托盤前,他停了下來,望著父母笑了笑,在圍觀人的哄鬧聲中,黃侃的一隻小手襯在墊單上,另一隻小手抓向筆墨。見此,黃雲鵠笑著說:“十子將來要伴筆墨生涯,黃家儒業根本當不會斷絕。”

田太夫人歡喜異常,說:“這全得祖上的福蔭。《易》雲:‘積善之家,必有餘慶;積不善之家,必有餘殃。’黃家總是積善,自然善有善報。”

黃雲鵠說:“你說得很對。我們黃家,世代書香門第,官宦之家,祖先們十分注重修身積德,勤苦治學,報效國家。老祖宗瞻公書讀得很好,為了成就一番事業,他離開故裏,遊學江南。時見南唐小朝廷偏安一隅,正麵臨著新興的宋王朝的威脅,他便把自己的想法和建議條例成策,進獻皇帝,皇帝對瞻公的才華極為賞識,但他無意進取,就授他著作佐郎、知分寧縣令的職位。因為他對鑽營十分鄙視,於是就在這個職位一幹二十來年。最後他幹脆把全家從金華(今屬浙江)遷於分寧,安居遊樂,歸隱於此。

“瞻公有兩個兒子,一個叫元吉,為人豪爽,有膽有識,

他沒做過官,但他很會生財,就靠這一點,他用來買田聚書,使黃家成為一縣之雄。在縣城西二十裏處,有條小溪名南溪,為修水的支流,南溪水中有兩口井,當地人就稱此地為雙井,元吉公便在雙井處選了塊地段,修築家宅,家業由此興旺。元吉公不僅在災年拿出錢糧賑救鄉裏,而且廣泛地收購圖書,招引四方之士,教導黃氏子弟。元吉公去世後,兒子中理繼承了父業,不樂仕進,並在父親廣聚圖書的基礎上,在櫻桃洞、芒台兩處修建了兩個學堂,教子孫讀書問學,不僅本地的學子可以免費觀覽學堂裏的藏書,而且常為之提供宿食,便於研讀,由是聲名日著,外地許多學子慕名而來,多至數百人。黃家子弟也因此獲益匪淺,學業大有長進。中理公及其兄各有五子,均考中進士,時人稱之為‘十龍’。”

田夫人接過話來,說:“按老爺講的,我黃家有個非常繁榮昌盛的時期,這是根本,根深就會枝繁葉茂。今天有老爺的教導,看看十子抓周的這個先兆,吾家再度輝煌,是大有希望的。”

周孺人插話說:“老爺、老奶所言極是,關鍵是靠你們教導。”

雲鵠見黃侃“抓周”拿了筆墨,心裏很是愉悅。客人走後,他讓周孺人搞了些菜肴,拿出一壺好酒,三人飲了起來。他邊夾菜邊看搖籃裏的小寶貝,笑容滿麵地說:“這小東西就

全靠你們倆耐心地撫育啊!你們知道,我今年六十八歲了,這可能生的是最後一個吧,不容易呀!一生生育了五個兒子,已經離開人間三個,並且都無後人,現在隻有個喬年,今年有三十五歲,他算成了氣候,當了知府。搖籃裏的小東西,是個‘秋葫蘆’,要他成才,還要花很大的氣力,你們應該是理解的。”

黃侃三歲時,兩位母親開始教他念一些詩詞,如孟浩然的《春曉》,王之渙的《登鸛雀樓》,李紳的《憫農》,李清照的《夏日絕句》,程顥的《春日偶成》。

田母開始是自己念一句,叫黃侃跟著念一句。念一兩遍,黃侃就能背誦了。

慈母和生母這樣教了幾次以後,黃侃覺得學得太慢,要她們將一首詩四句一次教完。

周母說:“那你記得嗎?”

“記得。”黃侃很有信心地答道。

田母說:“隻要你記得,那就好辦。”接著她向黃侃教讀王安石的《元日》,將四句一次教完,黃侃仔細聽後,就照念了一遍,字句無誤。田母怕他記不牢,要他多念幾遍,他很聽話,連連念了幾遍。田太夫人又接著教別的詩。有時,一連教兩三首或三四首,然後帶著他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