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一
彭定安
前些日子,在一次聚會上,與多年未見的譚譯意外晤麵,分外欣喜。敘談中,他除了告訴我自己的著述情況外,還提到近期將出版一部偏重於東北史,特別是中共滿洲省委和抗聯史的學術著作,我自然表示祝賀。過後不久,不意他竟囑序於我,令我惶悚。然而我旋即欣然應命。
說起這“欣然”二字,需要解釋幾句。這並不是說,我是為譚譯、為這部黨史著作寫序的恰當人選。恰好相反,我以為這部黨史著作的最佳撰序人,應該是我省老領導李荒和遼寧社會科學院原副院長溫永祿,他們曾經長期組織、領導和具體指導這方麵的研究工作,隻是李荒年高久病,不能為文;永祿則已經逝世多年了。鑒於這種情況,我無法推辭卸責。我曾經因為職務的關係,在遼寧社會科學院接觸過這方麵的研究工作,多少了解一些情況。但更主要的是,譚譯是遼寧社會科學院創業時期,與侯澄和後來的溫永祿一起,篳路藍縷,開辟中共滿洲省委和抗聯史研究的合作者,後來又負責這方麵的研究並撰寫了多部有關著作。我恰逢其時,在組織工作和科研安排方麵,間接參與其事,勉強算是知情者吧。而且,譚譯是遼寧社會科學院第一批研究人員中,為數不算多的成就卓著者中的一位。本書的另一位作者王連捷,在社科院建立早期,還是年輕的行政工作人員。但她多年努力,虛心學習、刻苦鑽研,至今已經成績卓著、成果豐碩了。看見他們的成就,我不僅欣羨和高興,而且油然而生敬意。因此,能為他們的近著寫序,不禁欣然。
我還想進一步申說一下。我曾經在多次會議的發言中提到,我們現在普遍的社會心態中,存在三個不尊重的問題,這就是:不尊重曆史、不尊重傳統、不尊重前輩。這種社會心態,不能不使人們失去傳統與曆史的立足點,而虛懸在半空,遭受一種難於承受的“輕”。心意與情感都不免虛浮和空泛,缺乏現代人應有的曆史感和民族認同感。而另一方麵,又很喜歡聽故事、講曆史,於是“曆史”進入市場化領域,不僅“坊間”講談、影視戲說,連堂皇的學術講壇上,也大談曆史,卻多的是宮廷奪權、後妃爭寵之類。真正講正史,向人們講述曆史的主流與命脈,傳輸正宗的曆史知識,特別是宣傳正確的曆史觀和建立現代曆史感,這種講談和著述,卻是缺少的。現在我們麵前的這部著作,卻是真正的嚴肅曆史著述。它所傳播的是曆史的主流和命脈,潛在的傳播著實事求是的曆史觀念和曆史態度。我以為,它的意義和價值,並不完全限於它所述曆史的範疇之內,而能夠越而過之,給人以題外之旨、言外之意甚至弦外之音。
再說到這些論文和考證本身,也具有雙重的意義和更廣泛的價值。
這部黨史考證論著題名為《隱藏在深層次的曆史真相》,顧名思義,對隱藏著,而且是在深層次的、曆史真相的揭示,那意義是珍貴的、沉重的,賦有曆史含義的,而且,其考證厘定者,達40題之多。全書計三大部分,其一,大革命運動在東北(1923—1927);其二,滿洲省委在開拓中前進(1927—1931);其三,艱苦卓絕的十四年抗戰(1931—1945)。這三個部分,從曆史考證的角度,以具體事件與史實,記錄和描繪了從大革命時期到抗日戰爭勝利,從上世紀20年代到40年代的二十多年中,東北人民在共產黨(滿洲省委)領導下,進行的血雨腥風、英勇頑強、艱苦卓絕的鬥爭曆史。也反映了以劉少奇為首的眾多共產黨的英雄人物與領導者,如任國楨、楊靖宇、馮仲雲、韓光以至傅天飛等的革命人生與業績。雖然不是傳記或史跡報告,隻是吉光片羽,但仍然組成了一組組畫麵,如曆史速寫,如紀錄片段,如電光一閃,依然令人感奮,令人景仰,產生種種聯想和感觸。它們從曆史的“背後”和側麵,揭示了曆史的真相,營造了曆史的意義。這意義,是多重而厚重的。我們隻要略舉一些重要的考證題目,就可以明了此處所言非虛。如:《對遼寧省情最早的馬克思主義分析——〈東三省的實情〉與〈大連調查〉考》《國共合作奪取東北政權的一次嚐試——黨團中央關於郭鬆齡倒戈反奉兩份文件考》《劉少奇對滿洲省委的又一貢獻——〈廖如願寫給黨中央的報告〉部分內容考》《劉少奇陳潭秋對張學良的精辟分析——〈滿洲省委政治決議案草案〉有關內容考》 《周恩來批示救戰友——〈萬生致天生〉及有關領導批示考》《中共滿洲特科對日軍發動侵華戰爭陰謀活動的偵察——〈××給m兄的信〉等相關文件考》《胡喬木派李兆麟等組織遼陽抗日義勇軍——〈張××巡視遼陽報告〉考》 《一次高舉旗幟、糾正錯誤的重要會議——中共北滿臨時省委第七次常委會議主要文件考》,如此等等,僅僅一閱題目,就足可領會其內容之重要意義了。
關於這些重要考證的意義,應該說是雙重的。第一重意義,自然是這些文字的鉤沉、考訂、論證,訂正了既有曆史著述的錯、訛、漏、衍,填補了某些曆史的空白。這是很有意義的曆史研究和學術工作。不僅讓人們了解曆史的真相,而且知道曾經的錯訛產生的原因及其背後的因素。三部分中,對於各個時期東北地區的鬥爭曆史和滿洲省委領導工作中的是是非非,既有民族鬥爭,又有黨內爭論,如書中關於劉少奇對黨中央對滿洲省委批評的答辯的考證;張作霖時代,國共合作奪取東北政權的一次嚐試;等等,澄清了一段重要的曆史糾葛、黨史中一件重要的紛爭,考訂了東北史以至近代史中的重大事件,都是很具有曆史意義和現實價值的。還有關於傅天飛提供了蕭軍《八月的鄉村》的創作素材的考證,使人們了解到一部出色的文學作品,從曆史到文學、從素材到作品的“基礎”與“飛躍”的關係。這些自然都是真實而生動的曆史教材。這都可以說是這部書的直接意義、切近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