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天色一點點暗下去,君浣溪終於焦急起來。
這個芷兒,雖然精明狡黠,但總是年輕氣盛,會不會,出什麼事情?
服侍老師睡下,提著盞油燈,在大門口不住踱來踱去,直到夜幕降臨,才見遠遠的,有一人緩慢走了回來。
看那身形,不是白芷又是誰!
心底頓時鬆了口氣,又微微生怒,見他走近,也沒細看,劈頭就罵:“芷兒,你是怎麼回事?這樣晚才回來,也不事先打個招呼,你想讓我急死不是?”
“姑姑——”
白芷慢吞吞走到她跟前站定,聲音發顫:“你答應我,我等下說出來,你可千萬要挺住……”
君浣溪瞅了瞅他,見他兩手空空,身後也無車馬運貨,不禁問道:“是不是路上把貨款掉了?還是被強人洗劫一空了?”
應該不會啊,這裏民風非常純樸,幾乎可以說是夜不閉戶,路不拾遺。
白芷搖了搖頭,從懷裏摸出一樣物事,遞到她麵前。
君浣溪定睛一看,是一朵小小的白花。
這個是……
心顫一下,勉強鎮定道:“芷兒,是不是誰過世了?我認識的嗎?”
白芷哽聲道:“縣衙和驛站都在服國喪,是當今天子……駕崩!”
天子……駕崩……
君浣溪身子一晃,手中的油燈啪的掉在地上。
胸腔裏一顆心撲撲亂跳,神思恍惚,隻記得一點,喃喃道:“你有否打聽,天子是怎麼……”
白芷眼裏慢慢流出淚來:“我到處問人,後來在驛站問到一名相熟的驛丞,他是說天子身染重病不治……”
“不會!我離開皇宮的時候,他還好好的!他已經恢複了,而且芩兒還留在他身邊的,怎麼可能有事?”
白芷哭道:“姑姑,我知道你心裏難過,可是我沒有騙你,是真的,你自己去縣上看看,到處都宵禁了……”
“不,我不信,我絕對不信!”
君浣溪啞聲叫著,腦子裏亂七八糟,飛速轉動。
天子駕崩這天大的事情,沒有誰敢,也沒有會拿來作假!
自己明白清醒,他的身體沒有問題,絕對不會舊疾發作,病重身故。
宇文明瑞陰謀已經破裂,泠月異能全失,月詔王天遠地遠,就算朝中有人尚有異心,都不足生事,威脅到他的位置,甚至生命。
難道,又是一個苦肉計?是他想以此來催促自己回京?
不,不會,同樣的計策,他怎麼可能笨得一用再用!
她不相信,不相信這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芷兒,我們先進屋去,我要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被白芷慢慢扶著進了大門,步進院中,頭暈目眩之際,忽然想起一事,叫道:“對了,幫我找一截紅布條,我有急用!”
雖然自從那日之後,便再沒見過那一幹便裝侍衛,但是自己隱約感覺到,他們應該沒有走遠,就在這附近。
對於那京城裏發生的大事,他們定比自己更加清楚!
也不管夜深人靜,翻箱倒櫃找出布條,吩咐白芷搬來竹梯,將其牢牢綁在門楣上。
然後站在下方,對著那陰影裏已經看不出色澤的布條呆呆相望。
“他不會有事的,一定不會……”
話聲剛落,就見頭頂上亮彩閃過,一道光芒從中天陡然下墜,劃破夜空。
是流星!
多年前,自己也曾見過這樣的流星隕落。
那是在昌黎軍中,先帝駕崩之際,紫微隕落,帝星更替……
此夜彼夜,何其相似!
漆黑的夜幕上方,一顆閃亮耀目的新星驟然升起,取代了原先的位置,光芒大盛。
天子駕崩,竟是……真的!
是真的……真的……
腦中轟然一聲巨響,如遭雷擊,渾身隻覺得冷,無比的冷,無盡的冷,無休止的冷!
自己走後,那皇城之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不是說等她麼,君無戲言啊,怎麼會不守信用,出爾反爾!
宇文明略,你這個騙子!
“騙子……”
喉中湧起一股腥甜,黑暗中被人抱進屋去,有人在喊著:“姑姑,你醒醒,醒醒!”
哦,她不醒,不能醒,在夢中也許還能看到他的人,聽到他的聲音,若是醒來,麵對這一切,她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不要離開,不要……
有一件事,他曾經最期盼最向往的事情,她還沒有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