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十七年十月三十日
傍晚,夕陽未盡。半邊天已經被燒成鮮紅的血色,稱著鮮紅的蒼穹,頭頂上的繁星點點卻分外明亮耀眼,仿佛要與未盡的夕陽爭輝。長chun宮,康熙背手立在窗邊,看著似要滴下血的天際,說不出這樣的天象究竟告示著什麼,便有些怔忪。
還在思索,一旁已奉上個晶瑩透亮的骨瓷茶碗,康熙轉頭。自己素來寵愛的貴妃佟佳氏,端著茶碗窈窕端莊地立在邊上。康熙接過茶碗。掀開蓋子喝了一口,最喜歡的溫度,大紅袍的幽香直沁心脾,略微撫平了微微有些不安的心境。
佟貴妃也正看著窗外,“皇上,紅雲祥瑞,是大吉之兆吧。”“大吉……”康熙沉吟著沒有說什麼,心裏卻在暗暗揣摩佟佳氏這句話。
正怔忪著,隨身太監李德全忽然在門口躬身道:“恭喜皇上,惠妃娘娘宮裏的宮女烏雅氏誕下一位小阿哥。”
康熙聞言頓時喜形於色,方才略微緊繃的神情完全舒展開來,看著佟佳氏的目光越來越柔和,伸手拉著佟佳氏的手笑道,“果然被愛妃言中。”言罷轉向身後的李德全,略微思索了一下便道,“這是個上天賜福的孩子,就賜名胤禛吧,烏雅氏……晉為德嬪。”
康熙微笑著囑咐,轉頭忽然看到佟佳氏的笑容微微有些晦澀。佟佳氏是青梅竹馬的表妹,進宮多年卻一直無所出,本就寂寞;自己去年又新冊封了遏必隆的女兒鈕鈷祿氏為皇後,而佟佳氏僅隻落得個貴妃名號,對於佟佳氏康熙是有些心疼的。“烏雅氏身份低了些,把胤禛抱過來由貴妃撫養。”
李德全應著聲下去了。康熙拍拍佟佳氏的手,看著她晶亮的眼睛裏尚未平複的詫異,滿意地笑道,“果然天有吉相。愛妃,朕看你和這孩子似乎有緣,就讓胤禛給你做個養子吧。”佟佳氏一時欣喜難抑,又感念於康熙的憐惜,便含著熱淚謝恩,心裏開始期盼著孩子的到來。
而在紫禁城的另一個角落,剛剛生產的烏雅氏跪在床邊含著淚叩謝了皇恩,眼睜睜地看著奶媽抱走了心頭肉一般的兒子。
身份低是嗎?烏雅氏回味著傳旨太監尖細的聲音,心裏湧起淡淡的苦澀。如果升到妃呢?是不是就可以自己撫育胤禛了?
康熙十八年十月三十
惠妃宮裏,德嬪烏雅氏正立在桌前陪著惠妃描花樣。惠妃蘸著墨畫完了最後一筆,烏雅氏看著紙上怒放的牡丹笑道,“娘娘這筆法越來越精湛了。”
惠妃微微笑道,“這有什麼,畫得再好還要你這樣繡工好的人才不至於糟踐了這花兒。”言罷又細細看了烏雅氏兩眼,朱唇微啟,道,“不過我看著你這兩日總是悶悶不樂的樣子。”
烏雅氏強笑道,“不曾悶悶不樂……”惠妃又笑了笑,語氣微酸道,“今兒皇貴妃給四阿哥辦了抓周酒。聽說四阿哥一手抓筆,一手抓弓,皇上可高興了,直誇文武全才呢。”
傍晚烏雅氏離開惠妃宮裏,看著天邊將落下的日頭,心裏好像壓著千斤巨石一般窒悶,眼淚稍不留神就會落下。她怎麼會不知道四阿哥今兒周歲,一年前四阿哥的每一個細節她都清清楚楚地記著。可是一年了,她竟再也沒有見過那孩子一眼,隻時常聽說皇貴妃佟佳氏極疼四阿哥,視如己出,她總在想,這樣最好。
康熙二十三年
結束了早晨的授課,阿哥們零零散散地走出上書房。今天是名儒顧八代的課,這位名宿博學廣識,為人清明不阿,深受康熙器重。顧八代並不追捧眾星拱月的皇太子,卻對年僅六歲的胤禛特別喜愛。今兒在課業問答時就誇獎了他,胤禛心裏很高興,想著趕快回去要向養母彙報。
這時,走在前麵的太子和大阿哥忽然回首,並肩走到了他的身邊。大阿哥訕笑地看著胤禛,話卻是對著太子說的,“太子爺,今兒有人可得意了,才得了顧先生的誇獎,就搖頭擺尾地要尋他額娘去了。”
太子也笑了,接過大阿哥的話茬,“老四啊,打算去向你哪個額娘彙報啊?”胤禛停下腳步,清秀的眉頭微微蹙了起來,“回太子話,胤禛去皇額娘那裏。”
“怎麼樣,太子爺,我說的沒錯吧,他還真以為自己是皇貴妃娘娘的兒子呢。”大阿哥語氣譏誚,太子嗬嗬地笑著,伸手拍了拍胤禛的頭,“老四可聰明著呢,別瞧他小,攀高枝的本事可比誰都好。可是啊,依我說皇貴妃娘娘的血統高貴,老四,他也配!”太子的話音剛落,大阿哥便很配合地笑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