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過“八一”,演習導演部緊張忙碌的氣氛中摻了些節日味。多日來被動地適應了內蒙古東部大草原陽光下蒿草的熏辣和夜露淋濕蘑菇的冷腥,難過地習慣了摩托化集團軍千百台裝備喝下汽油柴油煤油機油而釋放的氣體,此刻乍聞到西瓜蜜桃葡萄伏蘋果經過長途運輸成熟之極卻有效防止了腐敗的特有柔香,嗅覺器官很是陌生了一下。
致演習部隊的建軍節慰問信正在收尾,我被久違的內地氣息攪得有些浮躁,口中生出咀嚼欲。微機屏幕右上方的報時鍾及時敲了5響,提醒我抓緊些。演習日漸迫近,數萬部隊業已進入日期倒計時。7月31日為G日,8月1日則前推為F日。我曾建議每日實行小時倒計時,博得眾行家一笑。按英文字母順序逆溯上去,天數所剩無幾,擬於B日發預先號令,A日轉入一級戰備,A日24時進入“作戰時間”0時。具體開始時間目前高度保密,除了古副司令,甚至連還有誰掌握這一情況我都不得而知。
遠處突突喀喀咳著發電機,大概有點故障,電壓不大穩,顯示器的屏幕若明若暗。我擔心突然斷電,打一段就存一次盤。也怪了,一當親切的果香味在帳篷城彌漫開,發電機的哮喘病就藥到病除。眼看西斜的太陽有了疲倦的意思,我揉揉眼睛,調整好坐姿,鍵盤上劈哩啪啦加快了活兒。古副司令早晨看地形前交代我,慰問信要寫得“越好越好”,他晚上回來看,連夜傳真發下去。我琢磨好一會兒,“越好越好”大約應該定義為:能好到什麼程度就好到什麼程度。標準聽著嚇人,其實伸縮性蠻大,這類允許展示文采的稿子我是有七成把握的。唯少問了古老頭一句話,是以軍區導演部名義,還是署他總導演的大名。好在微機不怕麻煩,先打出一種,再拷貝一份稍事修改,兩套方案就都預備下了。
我這邊沒打印機,兩份慰問信拷進軟盤,交相鄰帳篷打字室的女兵小姐們代勞。她們正啃桃,難怪鴉雀無聲。
我說:“好哇,丫頭們,吃獨食。”
見我來,她們忙把脆桃搶在手裏戰備著,臉盆裏剩給我的都是熟透的軟桃。大久保白裏透紅,她們之所棄,恰是我之所需。湊合著蹲了一圈,中間的紙簍像個籃球筐,大家輪番往裏麵投核兒。
我吃著說:“文件快些給印出來,老古回來要看。”
女新兵說,文痞又來找麻煩。
我許願5個彩卷。
女班長林小鵑問哪個老古。
我說:“整個導演部有幾個姓古的?”
她們笑,說要告狀給古副司令員。
我回了一句不算過分也不宜宣傳的玩笑話,她們都捂著或小或大的嘴笑了,說討厭,要動手捶我。這一套功夫極適於青年軍官,我這上不著天下不著地的歲數能免則免,哄丫頭片子們幹活就是了。
我說:“半小時後來取。”趕緊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