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和外公還住在鄉下,所以每年暑假我都必須得回到鄉下陪他們,直到暑假結束才得以回城,這成了一個鐵定的任務.開始時這倒不是什麼難以忍受的事,但去了一兩次過後,我開始厭煩了鄉下那種寧靜毫無生氣的日子.所謂熟悉的地方沒有風景嘛,人都是喜新厭舊的動物,不管多麼美麗的風景,當你近距離的去接觸一段時間後,所謂的美麗也就不存在了.所以,鄉下對我來說,開始時的那種秀麗風景,花香鳥語的印象現在也就沒了吸引力.我對這個暑假無發逃避的這個任務感到厭煩至極.
"去年你不是說鄉下挺好玩的嗎,"媽媽一邊幫我收拾行李一邊說.
"去年是去年嘛,鄉下現在人那麼少,年輕的都出來打工了,隻剩下老人和孩子.到處都死氣沉沉的,特別是晚上,黑燈瞎火的像個鬼村一樣."我滿腹牢騷的說.
"好啦好啦,這是最後一次了.等今年年底我們的新房裝修好後,就把外婆他們接來城裏住,明年就不用去了."媽媽已經收拾好行李,把旅行包掛在我肩上,然後掏出1000塊錢塞給我叫我路上小心裝好.我極不情願的背起行囊和媽媽出了門.
媽媽提著那些她特地從外地買送給她爸爸媽媽的食物補品把我送上長途汽車後就坐出租車回市區了.我和那一大堆東西在擁擠悶熱的長途汽車等待著汽車出站,心裏煩躁焦急.但想了想這是最後一次了,忍一下吧1心裏還是評靜了許多.
半個小時後,終於發車了.這輛悶罐子車終於駛離了車站.我打開MP3,塞上耳機.靜靜的等待這旅途變成一種享受.
說說我的外公外婆吧.我外婆是一個嬌小和藹的鄉下老太太,特別疼我,當然也是因為她孫字輩的親孫子隻有我一個的緣故.她僅生了一對女兒,雙胞胎.我小姨和我媽.但很不幸,我小姨在十八歲那年因為吃錯蘑菇中毒,年紀輕輕就拋下了她的親人,走了.那年我媽在城裏上大學,聞訊趕到家時小姨的後事已經被料理完畢,她沒能見到她的同胞妹妹一麵,隻能抱著已經流幹了眼淚的外婆,母女兩像永遠不要在分開一樣.
我外公呢,是一個怪人.他總是神秘兮兮的,村裏的人對他又敬又怕.但在我眼裏,他僅僅是脾氣有點古怪的老人罷了,因為是親人,所以他的神秘在我的世界裏從來都不是讓人感到害怕的那種.
小姨呢,當然我沒見過她.但從照片上看她長得很漂亮.我媽也承認,她妹妹是一個美人胚子,隻可惜命太薄!但不知為什麼,雖然我出生時她已經死去好幾年,可每當我站在她的遺照前和照片中的她對視時,我總是覺得她也像我正在看她一樣,正在看著我,有好幾次弄得脊背涼颼颼的!直到有一次,那時我還小,也是和媽媽回鄉下看外婆.無意從鄰居大嬸口中得知她死時的情況,徹底改變了她遺照中留給我的漂亮親切的印象.從此,我再也不敢踏進她生前住過的那間房,那間留有她遺物,還被憶女成狂的外婆天天收拾得像是還有人住著似的房間.
鄰居大嬸把她死時的情況說得細致入微,因為當時她就在場.
那是一個悶熱的夏天晚上,白天小姨從山上檢來了一些蘑菇,晚飯時炒了吃.晚飯過後,她就覺得身體有點不舒服.肚子微痛,好有輕微的頭暈.但因為外婆外公吃飯時也和她吃的是同樣的食物,身體也沒有什麼異樣的反映,所以誰也沒有想到會是食物中毒,隻以為是因為白天淋了雨著了涼.所以敦促她吃點感冒藥就讓她上床睡覺了.
這天夜裏又下大雨了,村裏的電線路也因為雷鳴閃電的不知出了什麼故障,晚飯過後一會就停了電.所以大家也就隻得早早的上床睡覺.幾十戶人家的小山村停了電後顯得更加寂靜了,在磅礴大雨和雷鳴閃電的籠罩之下更像是一個沒有了生命的破敗村莊.但十一點左右的時侯,一聲極度恐怖極度痛苦的慘叫聲撕破了籠罩在小山村上空的寂靜.那是我小姨的叫聲.
聞聲爬起來的外公外婆打著手電筒衝到女兒房裏,因為停電,房間裏烏黑一片.隻見女兒在不時從窗口照射進來的閃電光中瘋狂掙紮,雙手緊抓著那一頭已披散了的黑發,發出陣陣恐怖的慘叫聲.
外公站則在那裏,像生了根,像是在看一件他預料中的事,聞訊趕來的鄰居們也一樣,手足無措,隻有外婆無可奈何的抱著她的女兒,呼喊她的名字,痛苦的呼喊她的名字.而她雖然掙紮著,但好像已沒了知覺.幾分鍾後,她死了.沒有了呼吸,沒有了心跳.臉色發紫,嘴唇烏黑,睜大著的眼睛像是還能看見一切東西一樣..........
從此,我不敢再走進她的那間房,不敢再看她的遺照,盡管照片上的她還是很漂亮.後來媽媽說其實外公對於小姨的死好像早就有了預感.因為他每次拿出寫有小姨生辰八字的那本小冊的時後表情都是很凝重,很嚴肅,又很憂慮.像是隱約的看見了某種可怕的未來.當然他不會對任何人說,包掛外婆在內.
汽車在顛簸中前行.我掏出手看時間,下午15點整,還要兩個小時才到外婆家,那個村子叫落穀,之前還得在一個小縣城換坐專開往農村的車,一個小時後,汽車到站了,這是一個小縣城,一個野心勃勃的小縣城,在對大城市的模仿的過程中被規劃得俗裏俗氣.這類中小城市現在中國到處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