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著話音落下來,簾子掀開,稚奴麵色嚴肅的走進來,佳芝看著稚奴的臉色不善,而且往常這個時候李二鳳皇帝陛下還沒下朝呢。如何今天黑著臉,這樣早回來了?底下的宮女和奶娘保姆跪了一地,稚奴從沒見過佳芝抱著孩子的樣子,當然那是因為每次晉王回來,李忠早就被乳母抱走了,稚奴也不會想起自己還有個兒子呢。今天他回來的早,竟然趕上了奶娘抱著孩子來。
佳芝抱著李忠站起來笑道:“往常郎君回來的時候大郎都已經睡了,今天可是碰巧了,竟然遇見了。剛才他還對著我笑呢。”稚奴一邊換了衣裳,一邊不滿的說:“叫奶娘抱著就是了,你把孩子交給她吧。”往常都是佳芝親自給他洗臉洗手,稚奴看佳芝抱著孩子,一臉不高興的轟走了給自己洗手的小宮女,自己洗起來。
佳芝自然是從善如流把孩子交出去,一邊拿著毛巾給稚奴擦手一邊看看稚奴臉上的氣色,難道是真的要出大事了?
李治沒心思看看孩子,揮揮手叫寢殿內的人全出去。浣紗和若為兩個走到最後,在出門的時候帶上了殿門,然後站在不遠的地方守著,屋子裏靜悄悄的,隻有滴漏裏麵的水滴一點一點的滴下來的聲音。寢殿內的空氣幾乎要凝固了,佳芝似乎猜出來什麼。隻是她不敢想象,這樣的事情不是,曆史書上語焉不詳的寥寥幾句而是實打實,發生在眼前的流血事件。
隨著在這裏的時間越長,佳芝更加深刻的意識到這不是能夠清零重來的遊戲,曆史也不是想象的那樣不可改變。太子不是白當了十幾年的太子的,在太子身邊的也不全是指揮奉承拍馬的笨蛋。像是侯君集這樣在軍中能夠一呼百應的人還不是站在了太子一邊,而且這樣的重量級人物在太子那邊的不止一位啊。李二鳳陛下以前對太子卻是是疼愛無比,太子的勢力隨著時間的推移也不容小覷。
稚奴認真的盯著佳芝的眼睛,仿佛要從佳芝的眼裏麵找出來一些驚慌或者別的什麼。可惜佳芝的眼神還是和平常那樣清澈,她似乎明白了要發生的事情。稚奴張開嘴,嗓子裏麵好像被塞滿了沙子,沒說出來一個字都絲絲拉拉的劃著喉嚨:“明天,滿月筵席在酉時開始,耶耶叫三品以上的官員全來參加宴會。五品以上在長安的官員全能得到賞賜。嶽父和阿狸也回來,命婦們要你招待了。”
佳芝心裏一激靈,李二鳳這是把京城裏麵的官員幾乎要一網打盡的全弄進皇宮裏麵,看樣子明天晚上不是皇帝先發製人,打掉太子再來一次玄武門之變的計劃,就是李二鳳功虧一簣,叫玄武門之變重演一次。
佳芝的手心冒出來汗水,不能慌張,佳芝狠狠的在裙子上蹭蹭手心裏的汗水,對盡量叫自己平靜下來:“郎君放心,天子自有天神保佑,豈能是那些宵小之徒就能輕易算計的?隻是你要小心,我記得庫房裏麵有個很輕巧的軟甲,我已經叫人找出來,等一會郎君試試看,哪裏需要修整的。”
事事皆有可能,皇孫的滿月宴,皇帝要來,官員們自然要來,太子再也沒有什麼理由不來了。或者這根本是在試探,或者根本是李二鳳拋出去的誘餌。叫太子那邊的人認為這是一個機會,太液池邊上的清涼殿靠近玄武門,東宮和皇城隻有一牆之隔。太子未必沒動左右屯營的心思。太子想要從玄武門殺進去,一舉把皇帝和長安的官員全都控製起來,等著後天的早上太子就成了皇帝。皇帝這是一招險棋,李二鳳陛下要等著伏在幕後的人全都浮出來,一擊製勝,若是皇帝贏了,或者後天的早上,太子就成了庶人。
無論哪種結果都有相當的危險性,那個時候誰也不能確定李承乾不會對著自己的老子拔刀相向,也不會有人知道,在場的人都會安然無恙。佳芝的手被稚奴握住,她抬起眼遇見了嫩稚奴不敢相信的眼光。
他沒想到佳芝能把耶耶的計劃猜出來,更沒想到佳芝早就悄悄地準備了這些。“你是怎麼猜出來的?”佳芝給他的感覺叫人看不透,佳芝並不會很特別的問他關於朝政的事情,更不會像有的女人那樣,依仗著自己的丈夫身份,插手政務等等。佳芝總是把自己份內的事情辦好,每當自己對著佳芝發牢騷或者說氣朝政上的事情,她隻是在一邊安靜的聽著。有的時候會對著有意思的事情發表自己的意見。既不會特別的尖銳,也不會牛頭不對馬嘴的亂說。佳芝給稚奴的印象就是中規中矩,不會太尖利也不會糊塗的叫人好笑。
誰知道在很多人還在身在局中不知如何的時候,佳芝就已經猜出來事情的發展方向,並且默默地開始準備了。
“我和兕子妹妹晚上出去散步,龍首塬上的燈光站在太液池邊上都能看見了。何況太子最近還是稱病不見聖人,算起來總當初太子稱病不來朝見聖人已經是好幾個月了,若是太子真的生病了,一定是沉屙不起了。你可見聖人擔心,太常寺底下的太醫署還是該幹什麼就幹什麼,一點動靜都沒有。太子不管如何都是臣,做兒子做大臣,哪有稱病躲著聖人不見的?”佳芝娓娓道來,一邊按摩著稚奴堅硬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