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廚房的燈，這裏沒有昨夜初見時的冷清。流理台上還放著他們從超市買來的一些日用品，冰箱也被果蔬飲料塞滿，油煙機上微微染了油漬。她洗幹淨奶杯，輕輕把它放回櫃中。
這裏曾經是她的戰場，是她追求幸福的起跑線，而現在，她能做的就是跟它說再見。
莫如月晃回客廳，想了想，走到把鞋櫃底層自己的鞋都拿了出來。這應該是他來不及扔的，算了，她自己幫他清理掉吧。把鞋裝進垃圾袋，她起身，視線停留在臥室門上。他已經睡熟了吧？她看了看鍾，好快，已經三點多了。
她往臥室走了幾步，又頓住。看了一會，她轉身決定回客房，然而，卻又頓住。咬了咬唇，她朝一直渴望的方向走去。如果，如果門鎖著，那她就不進去。雖然她知道鑰匙就在客廳。她隻要去看一眼就好。一眼就好。
她閉上眼，握緊門把，輕輕轉動。
門開了，她的心咯噔一下，不由緊張地睜開眼。
臥室裏的台燈微微亮著。他向右側躺著，好像睡熟了。
她的心放回原位，發現臥室窗簾並沒有完全拉上。薄薄的月光擠進簾縫，有點幽冷。她走過去悄悄拉好，站在那裏環顧這曾經最是甜蜜的地方。一切都沒有變，一切又都變了。物是人非，他的身畔不會再是她了……
她看著他的背影，心中說不出的苦澀。
這時黎克遠突然翻身，麵朝著她。
莫如月被嚇了一跳，心髒不受控製地劇烈跳動起來。
還好，他沒有睜開眼。隻是單純的翻身而已。
她手揪著胸口，深呼吸平穩下心跳。
她記起他平日的睡顏。熟睡的他會卸下平日的冷峻嚴肅，多了許多孩子般的純真，眉眼完全地舒展，像做了很美的夢，偶爾手腳會微微一動。
她蹲下身，想再細看一眼，看他是否如同她記憶裏的那般。
錯了嗎？此刻，他的眉間打皺，唇緊抿著，看起來完全不是放鬆的模樣。若非他的呼吸均勻，她都要懷疑他是在裝睡。他是為了他們的事而不開心嗎？為了她的拒婚而生氣嗎？連在夢裏也不能輕鬆嗎？
她下意識探手，想撫平那些憂愁的痕跡。
啊，她在作甚麼！這個男人，已經和她無關了啊。不能碰他，他不屬於她。
指尖顫抖地頓住，再用力收回。
她不該在這裏，不該看他。天就要亮了，她再收拾收拾也該走了。
莫如月仿佛回過神般直起身，打算離開。
然而，一隻有力的手捉住了她的手臂。一拉，毫無防備的她跌進了一具溫暖的胸膛裏。黎克遠一手捉著她的手，一手扣住她的腰，語氣危險地問：“為什麼在這？”
為什麼？是啊，為什麼為什麼？……她為什麼在這……
莫如月原本在掙紮的手停住了，無法開口回答。
“如月？”
熟悉的聲音好近，耳脖處輕輕一暖。她側臉抬眼望上去，正對上一雙閃著複雜光芒的黑眸。她的眼淚忽然漫出。
這個男人，這個她依然愛著的男人……
為什麼他們會走到如此境地，為什麼？為什麼到如今，她隻能拒絕那個白頭共老的願望？
“你？……”縱有滿腔的怒氣不平，他此刻也隻能全化為一聲歎息。這個女人怎麼會有這麼多眼淚，還一副受了打擊的可憐模樣。他都已經將她的欺騙置之一邊，都沒有計較她偷生了孩子的事，他都還沒說什麼。她的拒婚令他自尊受傷，關於這件事他都還沒想好要不要原諒她……可她就這麼揪心地哭給他看！讓他怎麼辦？！
莫如月握緊了拳，眨去淚水，嘶啞地道：“對不起，我隻是來道別……”腰間倏地一緊，她的手臂被抓疼。
這個女人！她還真不怕他失手捏死她！
道別？！好啊，他很期待另一種方式的道別！
“就這麼簡單地要走了嗎？”他抬手，微燙的手指輕輕抹去她的眼淚，劃過她的臉頰，穿過她耳邊的發絲，手掌扣在她的後腦勺上。
“如月，我比較喜歡吻別。”
他蠱惑的聲音一直鑽進她心底柔軟的那部分。她失神地看著他的眼睛離自己越來越近，終於，她什麼也看不到了。
熟悉的懷抱，溫暖的氣息，酥麻的感覺，她被他卷入了一個漩渦，越掙紮越陷落。不知何時，她被他壓在身下，升騰在雲霧中，不知今夕何夕。衣服散落四周，被子亂成一團。夜，忽然漫長了。
“如月，我會好好珍惜你的。以後，別再哭了好嗎？”
她已經迷失了神智，居然在他強硬的融入中恍惚聽到這樣的夢話。怎麼可能呢？那樣憐惜的聲音，那樣溫柔的話語，他怎麼可能會說。怎麼可能……
仿佛在激越的水流中，她露出一絲自嘲的笑，閉上了眼睛任由身體沉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