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後,殿試放榜。
都倒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今年的遊街倒是頗為有意思。
一甲頭名是個俊俏後生,一甲二名也是個俊俏後生。而第三名,看著這道路兩旁的滿是興奮的大姑娘,小媳婦,非但沒有喜色,反倒尷尬的縮了縮肩,唯恐丟的這鮮花,帕子落到自己身上。
他頭懸梁錐刺股的苦讀三十年,落第數次,這次終於考上了,還進了一甲。多少學子夢寐以求的事,然而他興奮勁沒過,就被潑了一大盆冰水。
年過而立考中進士,的確是值得高興的一件事。可今年的前兩名一個不及弱冠,一個剛過弱冠之年,李瑾瞬間覺得自己老了。
他也成想過自己年少成名,同科學子年長自己許多。如今來個了對調,心裏的多差別提是多大了。
人家掛花遊街,是喜氣洋洋,他是暗恨自己怎麼就不能考個第四,落到二甲也就不用遊街了。
殿試頭名的謝桓修從一開始視線就往道路兩邊掃,遲遲不見想見的人,心情有些失落。
“是了,他如何知道我跟爹的約定,又怎會來。”
林曦年看前麵,謝桓修垂著頭,沒什麼精氣神。看右邊,李瑾縮著肩,一副恨不得誰都看不到他的模樣。
這哪裏掛花遊街啊,分明是遊街!弄得他也有些意興闌珊。
晚間的謝恩宴,林曦年悄聲問謝桓修,“怎麼瞅著你這幾日都不開心。”
十分難得的謝桓修沒有繞開話題,而是輕輕“嗯”了一聲。
“因為書硯?”
謝桓修垂下眼簾,默認了。
“當初你們為什麼分開?因為家裏?”
林曦年想問這話,想了快將近四年,今日可算是問出口。
過了一會謝桓修偏頭看像林曦年,“以後都不會了。”
他的聲音雖然很輕卻十點堅定,是以林曦年聽的很清楚,同時他也看到了許久再沒看到的光,目光灼灼,閃著希望。
林曦年不知他是怎麼說服家裏的,卻由衷替他感到開心,“恭喜。接下來你怎麼打算的?”
“先入翰林,以後……可能會下地方吧。你呢?”
“一樣,不過之後想去禮賓院。”
在太學這幾年林曦年接觸過不少番邦人,著實聽他們講了不少番邦的事。他想多出去走走,可以接觸更多的新鮮事物。
隻是不知到時是否能如願。
衣錦還鄉,衣錦還鄉。
謝桓修入翰林前特意回了臨南郡。他先繞路去了書院,也去看了他們之前麓山腳下生活的小院。
書硯始終沒回來過。
明知是這個結果,謝桓修心裏仍是說不出的失落。
回到他爹娘特意為他布置的飄紅掛彩,敲鑼打鼓的東鄉,仍未掃除內心的陰霾。
麵對來恭賀的人,謝桓修如今倒是應對自如,可他盼著結束,盡早結束。他想問問謝久,當年的約定還算不算。
終於盼來了散席,盼走了鄉裏鄉親,盼到了自己說出想說的話。
笑意未收的李翠翠,瞬間就哭了出來。
她這大半輩子,舍不得穿舍不得花,想把銀子都留下來給兒子娶妻生子,供孫子讀書。
可如今沒了,全沒了。
她手上的帕子往炕上一丟,大哭出聲,“我做的這是什麼孽啊。天官,你咋就這麼認準了這個。”
謝桓修對著李翠翠的跪了下來,“娘,孩兒不孝。”
謝久這幾年學會了抽旱煙,坐在炕上的另一角,吧嗒吧嗒的抽著。
“書硯回來啦?”
謝桓修搖頭。
“你就不能讓我跟你娘多高興幾天?就算我答應你,你能找到他人,擱哪兒都不知道,就非得再鬧那麼一場?”
謝桓修背脊挺得直直的,“爹,咱們說好的。”
“滾吧,等你能找到他,老子就答應你。”
“他爹!”
“謝謝爹。”
李翠翠謝桓修的聲音同時響起。
謝久看著有些歇斯底裏,哭的一臉淚的李翠翠,“就這樣吧。”
簡單的四個字,另本來有些高興的謝桓修瞬間眼淚就落了下來。
“就這樣吧。”所有的無奈、無能為力統統包含在這四字裏,麵對兒子的倔強,他隻能選擇認命。
這一刻,對爹娘的愧疚湧上心頭,然而它卻無法選擇回頭,他的心不允許。
又是一年過去了,謝桓修仍舊沒有等到書硯的歸來。
這年的正月十五,格外熱鬧。來了不少番邦人,說是要表演什麼魔術。
林曦年來約謝桓修一起去瞧瞧,果不其然被拒絕。他不死心的繼續道:“來京城這麼多年,你一次燈會都沒看過,就不覺得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