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說萬花樓新花魁的事了麼?”
萬花樓?花魁?
打開突然落到自己桌上的小紙條,謝桓修有些懵。
萬花樓他還是知道的,最近經常聽以李饒為首的官家子、富家子們在談論這些。
這不過這種討論,謝桓修向來是被排除在外的。
因此,收到紙條的謝桓修有點激動。
難道他們終於接受我啦?
他那本就清澈的雙眼因想到,自己終於要融入到一直想要融進的圈子,而愈加顯得明亮。
謝桓修小心抬頭看了眼還在搖頭講課的夫子,並沒有注意到自己這邊,迅速回頭沿著紙團飛來的方向看了回去。
隻見李饒嘴角噙著一抹譏笑,毫無顧忌的又丟了個紙團過來。
雖然謝桓修有了心裏準備,但當他打開紙團,見到“呆子,那是給賈芸的”這句話時,仍是受到了打擊。
謝桓修一時間也說不清自己是什麼心情,他攥緊了最開始的那張紙條,用盡全身之力,又無力鬆開,隨手丟到了前麵的賈芸桌上。
謝桓修垂下頭看著李饒給他的那張紙條,似乎那上麵的“呆子”透過宣紙對他發出了嗤笑,正如李饒一行人對他的態度。
謝桓修抓起手邊的狼毫筆,沾滿墨汁,對著那張紙條狠狠的塗了上去,直到滿紙漆黑再也看不清楚那些字跡。
他直直盯著那張漆黑的紙停駐半天後,自暴自棄般推開身前的書本,也不再去顧忌夫子的目光趴到了桌子上。
入麓山出院的第五年的謝桓修,今年不過十四歲,仍舊是書院中年紀較小的學子。
九歲那年,考上童生的謝桓修,當得知自己是麓山書院建院百年來唯二不滿十歲入學的學子時,他激動的一夜未眠。
那時的謝桓修,一心以首位未滿十歲便入書院學習的蘇秦為榜樣,希望自己可以如他一般,甚至是更出色,未滿十六歲便可金榜題名,名揚天下。
心懷壯誌的第一年,謝桓修門門考得第一,得意有之,驕傲有之,緊接著隨之而來的就是落寞與空虛。
這個“第一”來得似乎有些太過容易。
就好比是,原想爬一座巍峨的高山,給自己鼓足勇氣,籌劃路線,結果真去爬的時候赫然發現,那山不過是一土堆……
這種落差感使得謝桓修有些迷茫,不知接下來要做什麼,略帶惆悵的懷念起在東村的日子。
那裏有家、有父母、有夫子,而麓山書院隻有書硯,和一群似乎不太喜歡自己的同窗。
這是離家之後,謝桓修第一次想家,也第一次起了要回東村的念頭。
後來,書院放假,帶著書硯回到東村的謝桓修,第一件事,便是急著找去找季轅。
“夫子,夫子我還想回來跟你讀書好不好。”生怕季轅不同意,謝桓修又飛快的補上一句:“夫子講學比書院裏的夫子講學有趣多了,我還是想跟夫子念,肯定會更有進步的!”
季轅並沒有回答天官的問題,反是問他,“天官,在書院這一年你可交到一二好友?”
謝桓修目光遊移 ,不肯看向季轅,無意識的踢著腳下的地麵。
看著謝桓修的這些小動作,季轅心裏清楚,他這是在交友這方麵毫無進展。季轅本意也不是為難他,拍了拍他肩膀。
“天官啊,麓山書院是個好地方。我能教你的不過是些聖人言罷了,你不要光想著讀書,也看看同窗都在做什麼,融入進去。而不是每日同書硯在一起……”季轅看著急於要為書硯辯解的謝桓修,再次安撫的拍了拍他肩膀,“不是說書硯不好,隻不過那樣的話便失去了你去書院的意義。”
謝桓修當時乖乖應了,但是在此時此刻他隻想對季轅說:“夫子,好難啊。”
中午散學的時分,等在書院門口的書硯,照常數著一個個下學離去的學子,從一數到了七十六,就連幾位講學的夫子都離開了書院,卻仍不見謝桓修的身影。
書硯歎了口氣,心想,天官兒大約又是被欺負了……
他又等了會,確定不會有人再出來後,這才邁進了書院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