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三十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往常原本熱鬧非凡的小城----冒縣,已經沒有了往日的繁榮與喧鬧,剩下的隻有一片片的殘垣斷壁,以及一具具殘缺不全的、在汙水之中被泡得毫無血色的,變了形的屍體。這些屍體在陣陣的硝煙之中,散發著讓人惡心不已的惡臭,在這些屍體早已腐爛的傷口之中,和那些漲開的,裸*著白花花的脂肪上,到處爬滿了還在蠕動著的蛆蟲。烏鴉在屍體的上空盤旋著,發出陣陣嘔啞嘲哳的叫聲,不時還會俯衝下來,去啄這些屍體的眼睛以及爛肉。不時,還會有幾隻剛剛完成冬眠的蒼蠅,在屍體的周圍嗡嗡亂叫。
這些四處散落著的屍體中,既有日本鬼子的,也有國民革命軍的。
數個月前,日軍占領了這個毫不起眼的縣城,在這個曾經繁華的縣城中燒、殺、搶、奪,瘋狂的進行著所謂的“三光政策”。終於,三天前,終於坐不住了的國軍,開始以這個小縣城為中心,發起了一場小規模的會戰,
負責此次戰役的正麵進攻的,是國民革命軍新編第22師,同時,在冒縣的四周,還有國民革命軍大約三個師的兵力在與日軍拚命的廝殺著。戰況十分激烈,因為冒縣雖不起眼,但它卻是這場會戰的核心,它位於中國獲得外援最重要的路線即法屬印度支#線之上,占領了冒縣,即可繼續進攻中國腹地,又可切斷中國抗戰的重要補給線。同時,冒縣也是曆來的兵家必爭之地,早在唐元和十四年、北宋景佑二年,這裏就發生過不小的大戰。
從拂曉一直到中午時分,在國軍又一次停止了似乎毫無用處的進攻後,日軍那猛烈的炮擊,和槍聲,也逐漸的開始告一段落,夥夫們開始挑著一筐筐早已做好的、滿是血汙和泥漿的白麵饅頭,迫不及待的來到了陣地上。
一名滿嘴四川口音,掛著下士軍銜的老兵,從戰壕裏慢慢的移動到夥夫旁邊,用滿是血跡和泥漿的手,拿起了一個饅頭罵道:“#的,哪個瓜娃子做的饅頭啊,讓老子咋個吃嘛!他#的又是泥巴湯湯,又是血的!!”
夥夫看了一眼那個老兵,無奈的搖了搖頭。
這時,又一名上等兵把剛吃進嘴裏的饅頭給吐了出來,罵道:“#的,這都他#的被血泡透了,一口的血腥味兒,吃都沒法吃!!”
夥夫終於頭也不回的說道:“這是老劉的血,他怕你們打了那麼久的仗,餓壞了,沒吃的,見鬼子的步兵炮噴了個鐵疙瘩過來,他就把饅頭護在了他的身下,自己被炮彈掀開了後背。。。。。。唉,他的屍首現在還在那邊躺著呢,鬼子的機槍不停的突突著,我隻有等天黑了,再把他拖回去了。”
聽到這兒,那些老兵們都不再說話了。
夥夫又歎了口氣,拿著兩個用布包好的饅頭,沿著戰壕向前走,連拐了好幾個彎,終於找到了兩個滿身血汙,穿著呢子軍裝,掛著少校軍銜,拿著望遠鏡正在觀察日本人的動向的人。
夥夫連忙討好般的將手裏完好無損的白麵饅頭遞了過去,說道:“李營長、劉營副,開飯了!”
劉濤收回望遠鏡,拍了拍李誌鵬的肩膀,說道:“誌鵬,開飯了,先吃飯吧,吃了再想怎麼弄死小鬼子。”
李誌鵬回過身,將手中的望遠鏡放在胸前,拿過夥夫手裏的饅頭,咬了一口,對劉濤說道:“我覺得,這仗不能在這麼打了,再這麼打下去,咱們真的是耗不起,一旦日軍的增援部隊一到啊,咱們弟兄幾個全都得玩完。”
劉濤表情木然的問道:“那怎麼打?上峰的意思,就是讓咱們新22師和另外三個師一起打個大會戰,消滅日軍主力,奪回冒縣,打通後勤補寄運輸線,現在這仗已經打成了攻堅戰了,不這麼打,還能怎麼打?”
那個夥夫似乎也不打算走,就在李誌鵬邊上,豎著耳朵聽營長和營副的談話,李誌鵬又吃了口饅頭,剛想說什麼,突然,一發炮彈就落在了不遠處的戰壕之前----“轟!!”
一聲巨響之後,一個士兵的上半身和一條腿,伴著一具早已高度腐爛的屍體,一同飛向了空中,那名士兵痛苦的用嘶啞的聲音嚎叫著,他傷口處和他那被炸斷的腿,不停的向外噴灑著濃濃的鮮血。那具殘破的屍體則被炸成了爛肉掉落在一旁,頓時一股刺鼻難聞的腐臭味道,開始向四周散開。
那個夥夫見如此恐怖的情景,腹中隨即便開始翻江倒海,最終“嘩”的一聲,吐了出來。李誌鵬一邊叫人把那個腿被炸斷的士兵拖回來,一邊摸出一根香煙,掰成兩節,堵在了夥夫的鼻孔裏,並將已經不知所措的夥夫按在了地上。
劉濤則走向一旁,向大家命令道:“隱蔽!快隱蔽!都不要慌!都不要慌!快趴下!”
等到第一輪炮火停下後,李誌鵬站了起來,看著還在瑟瑟發抖的夥夫,李誌鵬輕聲罵了句:“孬種!”隨後便轉過身,舉起望遠鏡開始觀察日軍的動向。
與此同時,小鬼子的山炮又開始發出了咆哮,見天空中似乎有一條白線是向著這兒來的,這時,夥夫連忙從地上跳了起來,一把將還在看著望遠鏡的李誌鵬給按到了地上-----“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