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驚呼:“嗬,一個嬌滴滴的公主有這膽量?”
中年男子以難以質疑的語氣說道:“怎麼沒有,這解憂公主可真算得上是個巾幗英雄!聽說,前年冬天她去了烏奴,就一直跟在太子身邊打仗,殺了數不清的烏奴士兵,還給太子獻了好些計策,她的名頭在烏奴可比太子一點也不低。”
有一人問道:“你怎麼知道這麼多啊,別不是胡謅的吧?”
中年男子並不氣惱,接著道:“我是買賣人,從西北東北販賣毛皮藥材馬匹到京城一帶,我說的也都是在京城和烏奴聽說的,不過啊,千真萬確!我還在山頭上遠遠地瞧見過咱花桑和烏奴的交戰呢,殺的那叫一個天昏地暗,日月無光,看得人都嚇得腿軟。我也是坐了大半個時辰才恢複了力氣,趕緊的招呼大夥回去了!”
這時,有人嘿嘿笑道:“那你說,太子會不會娶了她呀?那麼個大美人,穿男裝都讓人流哈喇子,穿上女裝不得迷死人呀。太子也是人,是男人,他能忍住?”
那中年男人還真皺著眉思索了一番,眾人都等得沒有耐心了他才道:“我看呀,難!”
事先發問那人道:“怎麼說?”
中年男人道:“你想呀,這解憂公主雖美,但畢竟是和親嫁過人的,太子若娶了她,名頭上不好聽啊!再者說了,太子妃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家族勢力大著呢,她能容得下解憂?”
眾人都陷入沉默,隻偶爾歎息一聲。
視線裏,西征軍凱旋的隊伍仍然連綿不絕。
三月初三,赫連信率領的西征大軍到達距京城八十裏的歇馬坡。當朝皇帝親率百官出城十裏迎接。
西征大軍一路走來,百姓夾道歡迎,萬人空巷。百姓自發組織的歡迎節目層出不窮,從歇馬坡到禁城門外都是歡呼慶祝的百姓,熱鬧的情形甚於過年。
李雲袖在皇帝到來之前,就換上了赫連信的親兵服飾,混在幾百人中絲毫不顯眼。赫連信的親兵自然對她十分熟悉,也知道她的真實身份,看到她冒充自己人混到人堆裏,隻是善意的一笑,還隱隱的為她擋住四麵八方的視線。赫連信看著這一切,隻是無奈的一笑,也不去攔阻她。這一年多來,李雲袖性子變了不少,較以前內斂沉默了許多,更加成熟,也更加,讓他離不開。
赫連信看著李雲袖學其他人威嚴肅穆的樣子,想起幾日前兩人的深談,心上蒙起一陣疼惜和淡淡的愁愫。這一年多來,除了前幾日那唯一的一次動情,他們完全是親密的知交和戰友,他更是親眼見證了李雲袖經過戰火洗禮後的蛻變。這個看起來嬌弱無比的女子,比令他驕傲的戰士們更加優秀,有著無比堅定的信念和愈來愈出色的身手,她為了不成為他的拖累努力地打磨鞭笞自己,這讓他無法不感動。幾天前二人閑談時李雲袖神色寂寥的說出:“原來信念真的很重要。現在馬上就要回到京城,心裏反而空空的。”
他便問:“你的信念就是取得勝利?”
李雲袖看著他微笑:“是啊,是幫你打贏這場戰爭。”
赫連信聽了,隻覺得心中梗塞,難受的很。他隱隱明白李雲袖的心思,怕是回到京城之後,他們就不能像在烏奴那樣經常見麵,乃至談心了。因著這一份疼惜,他無法拒絕她的溫存,貪婪的享受了。
赫連信自問,他從小到大從未在乎過什麼。國事民生、父皇的殷殷期望對他來說是責任,並不是他個人情感的寄托。他從懂事起,便學會了把自己的心事和情緒隱藏,隻做一個人人稱道的好太子。他無情的把真正的自我生生砍掉,隻偶爾在夜深人靜的時候獨自出神。然而現在,他自我的情感在李雲袖的耳濡目染下重新發芽生長,他現在是真正的在乎這個女人,或者說是愛。不是對她美貌的貪戀,也不是她孔雀般斑斕的個性,而是她給他安寧舒適的感受,那種沉澱的內涵,使他沉溺其中,無法自拔。所以,他不會再辜負她,即便有人侮辱笑罵、強勢打壓,他也不會放棄。
入城之後,李雲袖便找了個機會溜出隊伍。前幾日那一次莫名其妙的動情,現在想來恍如是一場春夢,然而嘴上鄙夷自己,心裏卻是懷念的。但她不會因此給自己更多的期望,隻暗暗定下了一個界限。因此便與赫連信約定,不要對外界承認西征軍中有過她的存在,不管外界如何傳說,隻要赫連信和她本人不承認,那就沒人能反駁。這不光是因為她尷尬的身份,更是因為她不想再感受一次身處萬人中央的無上榮光,沒人知道那榮光背後,是難言的苦澀。不想在人前假裝,就選擇隱藏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