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魂鏢(朝嵐)
“呀呀呀呀呀……”一步之遙,離峭壁上的那朵星瑤隻差不大不小的一步,強提的真氣終於後續無力,於是我慘叫著摔了下來,眼看著那朵閃爍著七彩光輝的美麗星瑤變得越來越遙遠。
我盡力揮舞著四肢,想抓住根救命稻草,可是隻感到什麼東西被我一腳踢飛,身體還是不住地下墜。
斜刺裏一隻手伸過來,抓住了我的足踝,於是我停在半空中晃蕩。我喘著氣,頭下腳上地望著正在大樹上假寐的他:“謝謝。”
他俊逸的眉微微一揚,連眼睛也沒有睜開:“對不起,搞錯了。”然後鬆開手。
什麼?連思考的時間也沒有,我再次下墜,落地時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大響。但是我顧不得全身酸痛,已經憤怒地跳起來大罵:“蕭亦君!你這個混蛋,見死不救!無情無義!冷酷!卑鄙!無恥……”
他隻聳聳肩,把手上剛剛接住的一窩雛鳥放回枝頭,動作很輕柔。我愣一愣,記起那鳥窩好象就是被自己剛剛一腳踢飛的東西,但立即又更加憤怒起來:“你丟下我就是為了救它們?”
“我本來就是打算救它們,所以我才說搞錯了,對不起。”他神情自若,仿佛看不到我的憤怒。
“到底是我重要還是它們重要?”
半秒種的猶豫也沒有:“它們重要。”然後他輕輕跳下樹來,忽然探過頭來瞅著我,眼睛裏是像水晶一樣的純淨眼神:“再說,我也沒有義務要救你。”
“你說什麼?”我指著他的鼻子,“你教我武功,難道不要保證我的安全?”
“你是我的徒弟嗎?”
“當然不是。嘴上麵連毛都沒有,憑什麼當我的師父?”
他雙手向腦後一枕,懶洋洋地看著我:“那我就沒有責任保護你。你和我非親非故,隻不過是想騙取我絕技的黃毛丫頭,我為什麼要救你?”
我狠狠地瞪著他,可是他那滿不在乎的神情似乎在麵前鑄起了一道無形的牆壁,把我能夠在目光中表達出的種種寒冷和殺意統統擋在外麵。
我終於無計可施,用鼻子哼出最冷的一聲表達我的不滿,然後找了個離他盡可能遠的地方背對著他坐下。
可是他卻又貼了過來,在我耳邊故意小聲地開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爬到那麼高的地方究竟是想要幹什麼?”
明知故問。我霍地站起來,瞪住他:“當然是為了星瑤!你沒有看到有一朵星瑤開了?我隻差一步就能摘到了。都怪你不肯幫我!”
他若無其事地眨眨眼睛,一臉無辜:“我教你武功已經是很無奈了,不可能再幫你做這麼多事。”
我已經沒有心情生他的氣,隻能神往地望著峭壁上的那朵星瑤:“……真的好美,做夢都想能有一大把星瑤擺在我的床頭。不是的,即使隻有一朵也已經很開心。有了它,夜裏一定隻會做美夢……”
他“啪”地在我頭上打了一下:“你現在已經是在做夢了。你要那種東西幹什麼?隻有女孩子才會喜歡它。”
我怔了一怔,終於明白了他話裏的含意,衝著他怒吼:“我就是女孩子!”
“你?”他斜睨我一眼,“你不是經常說我們是兄弟嗎?像你這種到處跟別人稱兄道弟的人,根本就不算是女孩子。”
“你……”同樣的一個字從我的嘴裏蹦出來,但帶著另一種截然不同的殺意。我一揚手,幾點寒光向他撲麵打去。
他一抬手,甚至連身子也懶得動一下,已經把我打出的五支鏢都收在手中,然後歎了口氣:“這麼近的距離,你發出的鏢卻連一點殺傷力都沒有,究竟是我教的不好還是你本來就太笨?警告你,以你目前的水平絕對不許離開星宿海,免得給江湖中人看到了這種蹩腳的奪魂鏢法,笑掉了大牙。”
“當然是你教的不好!”我憤怒地轉過身,向前走去。
他在我身後困惑地喊:“喂!你要去哪裏?難道不學了?”
我頭也不回:“今天到此為止!”
“學武功隻聽過當師父的要教就教、要停就停,想不到做徒弟的卻這麼頤指氣使。”
我猛轉身:“我說過多少遍,你不是我的師父。”
忽然很憤怒。我瞪著他,並不僅僅是因為他說的那些話,也許我更恨的是自己的無用。我向他學武功,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可以超越他,可是同樣的一支鏢,在他的手中是使整個江湖都為之變色的奪魂之鏢,在我的手中,卻更像是破銅爛鐵。
我不甘心,對他的和對自己的憤怒讓我有極欲宣泄一番的渴望。
可是他看著我,出乎意料地沒有再反駁,目光中慢慢有一絲溫暖的神色:“好,你說不是,就不是。”
就像用盡全力揮出去的拳頭忽然落了空,我滿滿的憤怒竟然找不到發泄的目標。我凝視著他,他微微斜倚在樹旁,沉默地望著我。似乎被他的目光所蠱惑,我忽然有點呼吸困難,可是卻沒有辦法逃離,隻有和他默默地對視。
良久,他唇角忽然現出淡淡的然而很溫暖的笑意:“還看什麼,傻丫頭?回去吧。”
這裏是昆侖山星宿海,天聖教總壇的所在地。他是天聖教的長老,我是個向他學習武功的普通教徒,可是我拒絕承認他是我的師父,因為他太年輕。
年僅二十八歲,已經成為教中僅次於教主和兩大堂主的第四號人物,更是江湖中人最不敢輕易招惹的魔王。傳言中的他冷酷無情,根本不把人的性命放在心上,視人命如草芥,可是在我麵前的他,永遠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眸子裏有難以形容的童真。不輕易讓人接近,一旦接納了對方,他臉上卻又總會有暖暖的讓人迷醉的笑。
雖然已經與他共對了整整三個年頭,我仍然沒有能夠把他看個清清楚楚。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哪個是真的他,哪個又是假的?我沒有能力去分辨,也曾經以為我根本不想去分辨。我感興趣的隻是他的武功,從來沒有人能躲過的奪魂鏢法,那就是我接近他的唯一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