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曆公元2016年杭州
夜幕下的梅家塢格外的寧靜,與喧鬧的霓虹都市相比,這兒仿佛是另一個時空,一個平行世界下的2016年。
一輛紅色法拉利緩緩行進在青山綠林懷抱間的山道上,開車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姑娘。姑娘神色凝重,全神貫注地注視著前方的道路。車載收音機裏正舒緩地播放著音樂,女主持柔和的聲音向聽眾娓娓講述一個傳奇老太太的故事:“這位'伊甸園之母'最近的身體狀況也是我們大家所關心的。鍾女士生於上世紀初,經曆了抗日戰爭、內戰,目睹了新中國的誕生,參與了新中國的建設。'伊甸園'創立於上世紀八十年代末,雖然不過百年,但是所投資的項目,建立的基金、公益事業等覆蓋了社會多個領域……“
車子繞過幾道彎,駛入了一座江南園林式別墅。姑娘匆匆地下了車,來迎接的人向姑娘一鞠躬,便在前麵帶路進入一棟格局簡易但不失品味的房子。來開門的一個小保姆一見到來者,便說:“老太太在樓上等著。“
幾人輕輕地上了樓,隻見一張黃花梨雕花木的大床上躺著一個白發蒼蒼麵容憔悴的老太太,老太太深壑的皺紋滿臉的老年斑,這些都是歲月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記。
姑娘鼻子一酸,湊近前去,在老太太耳邊喚了聲“曾祖母。“老太太並沒有反應,還是閉著眼睛睡著。站在一旁的一個中年女人低頭對老太太說:“奶奶,阿雪來看你了。“老太太還是沒有反應。姑娘再湊近一些,略帶哭腔地喚著:“曾祖母,是我,阿雪,阿雪來了。“中年女人搖了搖頭,示意這個叫阿雪的姑娘暫時先別叫醒老人。
這位行色匆匆趕來的姑娘叫謝雪莉,是老太太的曾孫女,那位中年女人是她的堂姑謝舒霞。老太太全名叫鍾毓秀,生於一九一一年,寧波籍人士,窮苦人家出生,因家裏弟兄姊妹多,十歲時便被父母賣給了有錢人家當傭人。所幸主人一家待她不薄,教她讀書識字,接受先進思想,所以年輕時也算是見過很多世麵。後來主人家落魄之後,鍾毓秀便嫁了人,成家後就立起了業,與丈夫一同創建了甬城飯店。八十年代初經曆過風雨的洗禮之後甬城飯店升級成了甬城百貨。八十年代末,與她一起風雨同舟的丈夫撒手人寰,鍾老太因傷痛沉寂了一年,然後又將甬城百貨更名為“伊甸園“,至於為什麼要更名,老太太曾經說過,年輕的時候有太多的回憶,經曆了太多的獲得和失去,“伊甸園“這個名字寄托了她無限的向往。如今已是百來歲高齡,不是一般的高壽了。生老病死是人之常態,無論多厲害的人,最終都不得不麵對這一關,鍾老太也不例外。
雪莉與眾親戚在樓下大廳裏候著。來的這些人,雪莉並不都認得,有些甚至毫無印象。雪莉捧著一杯熱水靜靜地靠在牆角,她覺得時間過得好慢,從她進門到現在,仿佛覺得自己每過一秒都是那樣的艱難。
曾祖母很疼愛她,從小就把她帶在身邊,穿什麼吃什麼玩什麼都安排地相當完美。雪莉的童年就像童話裏的公主那樣。在這個世界上曾祖母對於自己的愛甚至超過了自己的親生父母。因此當得知曾祖母臥倒不起的消息後,雪莉一直魂不守舍,她推掉了所有的工作安排,連夜從SH驅車趕到杭州。
“老祖宗這歲數,走了也是喜喪,善始善終嘛。““如果這回真的走了,也不用太傷心,在的時候兒孫都不錯,走了也沒有什麼可遺憾的。““老太太這樣子有個幾天了,怕是有什麼心願還未了,一時半會兒也難以咽氣。“親戚們似乎也沒有太多的悲傷,對於上了九十歲的老人的離去,在人們的眼裏隻是一種福氣。人終將一死,無痛無病而終,何嚐不是幸福呢?但對於雪莉來講,她是萬分地舍不下的。
堂姑下樓來,握著雪莉的手,悄悄地說:“醒了,你上樓去看看她。“雪莉聽聞曾祖母醒了,便將水杯一放,三步並作兩步小跑著跟堂姑上了樓。
鍾老太微微地睜著無光的眼睛,也知道自己大限不過這兩天。見孫女舒霞帶著曾孫女進來,眼睛便看著曾孫女,但是又講不出話來,也動彈不了。雪莉挨近她,輕輕地喚了聲“曾祖母“老太太眼珠子動了一下,嘴巴也抖了一下。謝舒霞一手扶著鍾老太的枕頭,一手支著身子也湊近去:“奶奶,你有什麼要跟阿雪說的嗎?“鍾老太將視線移向床對麵的一口黃花梨五鬥櫃,雪莉便會意打開了櫃門,隻見裏麵放著幾個錫罐,幾件疊得整整齊齊的衣物。舒霞問老祖母:“奶奶,你要拿什麼東西?““錫……罐……“老太太努力地擠出幾個音。雪莉小心翼翼地捧下一個錫罐來,打開蓋子,裏麵也就幾張當年鍾老太跟她愛人在照相館拍的照片,以及鍾老太第一個兒子也就是雪莉的爺爺的周歲照,然後是一把金絲楠木的梳子和一把鏽跡斑斑的老式剃胡刀。難道這些就是老太太要的東西?雪莉正要把錫罐以及罐子裏的東西拿給曾祖母的時候,卻發現原先錫罐擺放的位子再裏麵好像還有一個包著錦緞的盒子,便放下錫罐,伸手將盒子移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