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車速更慢了,車上的人紛紛抱怨起來。 天靜靜地透出了晨曦,有了些許的光亮。小雨睡得很沉,這婆娘,倒是哪裏都能
睡著,心寬啊!
10點左右,車到了一個小站,上來了不少人,小雨也醒了,迅速拉起我,跑到一 個雙人座坐下,她怕一會兒後麵坐上別人。
車又緩慢地跑起來了,我鄰座是一對農村夫婦,年紀都在40多歲,穿得很寒酸, 女的手裏居然還拿著一瓶可樂,這麼冷的天喝可樂?腦子壞了吧。我不禁多看了她兩 眼。她頭上紮著紅頭巾,身上是紅棉襖、藍布褲子,腳下卻穿著一雙黃色軍用膠鞋。 腳上無鞋窮半截,一看就不是富人。
農村婦女坐了一會兒,大概是渴了,“砰”一聲,打開那瓶可樂,也許是力量 太大,或者車搖晃得厲害,開易拉罐的那一下,一不小心,裏麵的飲料衝出罐體,灑 到前麵的一個中年男子頭上。那男子穿著黑呢子大衣,戴著眼鏡,懷裏還抱著一個黑 色手提包。那男子有些火了,站起來對著那農村婦女嚷嚷道:“你眼瞎啊,沒喝過可 樂吧,開個罐也能淋我頭上!”那農村婦女嚇壞了,趕忙站起來說:“這大哥,對不 起,我給你擦。”說著從口袋裏掏出一條髒兮兮的餐巾手帕,要給眼鏡男人擦。眼鏡 男厭惡地看了她一眼,說:“不用你擦,你這手帕是擦鼻涕的吧,給我擦頭?”他這
一句,惹得滿車哄堂大笑。那農村婦女怏怏地坐下,不知如何應對。
眼鏡男看了她一眼,剛要坐回去,忽然發現新大陸一般一把搶過婦女手裏還沒 來得及扔下的易拉罐的拉環,大聲嚷嚷:“可口可樂的大獎!是10萬元的特等獎!” 那拉環上清楚地印刷著幾個紅字——特等獎10萬元。這一嗓子,無異於一個驚雷,車 前車後幾個男子同時跑過來圍著他,看著他手裏的拉環,大聲喊叫著:“發啦,發 啦,這農村娘們發了。”還有一個說:“把那空罐也拿來啊,這個兌獎要拉環和罐一 起的,要不兌不了。”這一嗓子,似乎提醒了那農村婦女,她把易拉罐一下子揣到懷 裏,對眼鏡男說:“那個蓋子給我,是我喝出來的,你敢搶?”那眼鏡男子看了一眼 手裏的拉環,戀戀不舍地遞給農村婦女說:“大姐,這玩意兒要到北京去兌獎,你一 個婦道人家,去北京那麼遠,萬一路上被搶了或者丟了,就啥也沒了。你便宜點賣給 我算了,我去兌。”旁邊的幾個男人也紛紛說:“是啊,大姐,你這玩意兒拿著,估 計一會兒下車都麻煩,便宜點賣給我們算了。”其中一個男子看了眼鏡男一眼,說: “這位大哥,別吃獨食啊,見者有份,這玩意兒我也想買啊!”然後他對農村婦女 說:“大嬸,你說個價錢,我們誰出得高,你就賣給誰。”小雨拽了我一下,輕聲 說:“真的假的?我們買下吧?”我拍了她腦袋一下,用眼神製止了她說話。
那婦女把拉環和罐子都揣進懷裏,跟旁邊的那農村漢子商量。大概是害怕丟掉, 也許是不想放棄,他們一直商量著。
這邊急煞了圍著的一班人。車廂前走來一個大姐,穿著體麵洋氣,戴著金耳環, 手上還有一個不小的金戒指,她站到農村婦女麵前說:“這個姐妹,你這東西拿著也 比較危險。”說著她看看四周的人,也瞟了我一眼,那意思,我也是危險人物之一。 她繼續說:“還不如便宜點賣了,拿現金回家,你要是價錢合適我也要了。”
那農村婦女似乎比較相信女人,抬著頭,依舊把那手裏的東西緊緊地揣著說: “大妹子,我這東西真那麼值錢啊?”那洋氣女人點頭。
“那我這東西賣給你吧,給我5萬元,行不?”那洋氣女人聽了皺了一下眉頭, 說:“大姐,誰出門帶那麼多錢啊,你再便宜點。”
旁邊那眼鏡男似乎急了,說:“大姐,3萬塊,我要了。” 洋氣女人瞪了他一眼,說:“你身上有3萬元?別瞎攪和。” 那男人不示弱,說:“現金沒有,卡上有,一會兒到了日照車站,我下去取。” 那農村婦女搖頭說:“我到不了日照,我到雙城就到家了,你們不要就拉倒,我
拿回家。” 洋氣女人有點著急,回頭對著剛才坐在她旁邊的男人問:“老公,你身上有多少
錢,看看夠不夠?”她原來座位上坐了一個50多歲的老頭,油光滿麵,聽見洋氣女人 喊,趕緊回答:“就1萬多元,卡上有,但是這地方沒有銀行啊,隻能到日照。”
洋氣女人想了一下,大聲說:“現在車上哪位借點錢給我,一會兒到日照,你們
跟著我,我去銀行取了就還,借1000塊還2000塊,借1萬塊還2萬塊。”她這一喊,眼
鏡男也喊起來:“給我,我也是,借多少都還一倍。我要買這個。” 洋氣女人似乎不高興了,拉著這男人到車廂前麵去說了幾句什麼。我看見這男子
從自己的手提包裏掏出一大把鈔票遞給了洋氣女人。洋氣女人拿著他的鈔票,繼續對 車廂裏的人說:“我和這大哥商量好了,我借錢,大家誰還有,馬上借給我,到了日 照我雙倍還。”
剛才圍著那農村婦女的幾個男人紛紛掏口袋,這個1000塊,那個800塊,一會兒 工夫,女人收了好幾千塊。
我身後一個穿著幹部服裝的農村人站起來,從口袋裏掏出5000塊遞給那洋氣女 人,說:“我今年剛拿回來的工資,你到日照真給1萬塊嗎?”那大姐不屑地看了他 一眼,說:“到了車站,你們都跟我一起去提,人家那大哥給1萬塊都不怕,你怕什 麼?”說著她指了指眼鏡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