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五號,俊去了米蘭。
童真和安城照樣沒有聯係。童真想就這樣讓關係慢慢地淡掉吧。
時間一天一天地過。
童真大部分時間都在睡覺。暑假的確沒有什麼好做的,無聊地讓人發瘋。她很後悔辭掉了百貨裏的兼職。有時候她會回去看看阿麗,阿麗仍然是那個很自戀很愛幻想的女孩子,但她挺喜歡阿麗的。阿麗多麼堅強啊,家庭條件那麼不如意,阿麗照樣活得很快樂,工作很上進。阿麗已經被升為營業部的專員了。
童真覺得自己應該向阿麗學習那種樂觀的精神,什麼煩惱都不會放在心上,偶爾做做不切實際的幻夢,自娛自樂也挺好的。阿麗說:別人不會逗你開心,你就得學會逗自己開心,快樂是自己的啊!
童真想起以前自己曾經對自己說過:要做像太陽花一樣的女孩,看見陽光就微笑,沒有陽光就期待陽光。
懷念那些太陽花了,它們還活著嗎?會不會依然開在一片夏陽中,美美地微笑著。
她忽然很想回老房子看看。
公交車上的人太多了,沒有座位坐,她手拉著塑料環站著,車窗外麵的景色和街區開始往記憶裏熟悉的場景切換。
下華區是窮人聚集的地方,屬於這座城市的六環區域。
這裏沒有漂亮的高樓大廈,沒有繁華的商業區。更多的是簡樸的小樓層,矮矮的,卻很溫暖。人們的生活簡單而幸福。下班之後,人們匆匆地趕回家,隻為和家人一起吃上一口熱飯。夜晚降臨的時候,昏黃的路燈照亮安靜步行的人們的身影,就和宮崎駿的電影裏那種溫馨的生活畫麵一樣。
童真慢慢地走在熟悉的街道上,轉過幾條小路,遠遠地看見她最牽腸掛肚的那個小房子了。她住了十七年的老房子。它孤單地佇立在那裏,夏天午後的陽光撒在屋頂上,撒在屋前的小草坪上。
那片紫紅色的花兒!
她的太陽花還在,整整一年了,沒有照顧它們,它們依舊堅強地開放著。
她激動地奔過去,推開草坪的柵欄門,站在太陽花簇邊,抬頭仰望著老房子。老房子的牆壁更加斑駁,一條一條的風吹留下的痕跡清晰醒目。它仿佛也悲傷地望著她,好像在對她說:“你終於回來看我了。”
它一定也很想念我。她想。
“爸爸,我好想你啊。”她回憶起小時候她穿著爸爸買給她的黃色小裙子,蹲在太陽花邊和它們說話的場景。那些小時候的畫麵,曆曆在目,似乎時光不曾流逝,歲月還停留在十歲的年華。她看見小安城背著畫板站在柵欄外邊取笑她,說她是個傻妞。
多麼美好的記憶。誰知道她多年後居然還會遇見安城,所幸的是他記得她,她也沒忘記他。雖然他們為彼此傷心過,但有快樂和甜蜜的回憶,這就足夠珍藏一輩子了。
她蹲在太陽花邊,指尖輕輕滑過小小的花瓣,柔軟的感覺。這麼小的花,竟然有那麼強的生命力,不需要你給它澆水,隻要有陽光就好,沒有陽光,它也能耐心地等待著。
“好久不見,小家夥們。”她微笑道,“我回來看你們了。”
“你果然是個傻妞。”
有人說話,是在說她嗎?
她抬眼看向柵欄外邊。那裏,八年前,小安城站過的地方,現在站著一個人,他背著一個大大的畫板。
安城眯起眼望著她笑著。那種嘲笑的神情像極了當年傲氣的他。隻不過,這笑裏,多了一份溫柔。
她立起身來,和他隔著柵欄對望著。
相對無言,隻是微笑。
無言勝有聲!
“你還是當年的你,”他笑道,“和太陽花說話,這個樣子好傻哦。”
她嘟著嘴巴,不服氣地說道:“你才傻呢,一個人背著畫板到處流浪。”
“直覺告訴我,你會在這裏,所以我來了。”他說,“原來你真的在這裏。”
她溫柔地笑了。
他發現她柔柔地笑著的時候,美得無與倫比,像一幅油畫靜立在你麵前,讓你不忍側目。
他總是喜歡用審美的眼光看著這個世界。
“什麼時候走?”她問道。她垂下眼,盯著草坪上的太陽花,不想讓他看見她眼裏的不舍。
“明天!”他平靜地回答。
“明天?”
她迅速地抬起頭,卻對上了他滿含柔情的眼神。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走進了草坪裏,站在她麵前。
“你看起來很失落呢,不舍得我走吧?”他又是那種高傲的語氣,在開你玩笑又帶著自大的玩味。
她很不爽地哼了一聲:“才不是咧。走就走吧,我才樂得眼不見心不煩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