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認識?太好了。”竹篙說,“那就不用介紹了。來來來!”他拍了拍手,“人齊了,讓我們先為中秋節幹一杯!”
一陣杯子瓶子相碰的聲音,有人吹口哨,有人歡呼,有人在大聲喊“節日快樂”,不知道是誰搞了一個響鈴,一陣亂搖,發出“叮當叮當”的聲音。書桐喝幹了杯子裏的可樂,歡樂的氣氛是具有感染力的,她不知不覺跟著微笑起來了,覺得還是人多熱鬧好,逢年過節的在異鄉,家人又遠在千裏外,多虧了有那麼一票人聚一下,否則怕是要寂寞死了。
有人開始點歌了,霸占著麥克風亂唱一氣,也有人在角落裏聊天。書桐因為感冒剛好,嗓子還不是很利索,倒是沒有多大唱歌的心情。隻想多喝點水,她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驀然間,發現有個人坐到身邊來了——一對炯炯發光的眸子,滿頭烏黑的亂發,挺直的鼻子下是張薄而堅定的嘴,下巴上胡子未刮,襯衫的領子未扣,下麵是條已發白的牛仔褲,滿身的吊兒郎當,滿臉的桀驁不馴,卻渾身帶著股特殊的男性氣息!
書桐想站起來,挪個地方,但是一來這樣不方便,二來又顯得自己小氣,她就裝成毫無知覺的樣子,兩眼盯著卡拉OK的大屏幕,心裏卻在等著對方先發話。其實在送藥事件後,她已經原諒了沈若塵,但是她始終不滿意對方的態度,因為長這麼大,還沒有男生對她如此冷淡過。
一首歌都唱完了,身邊的沈若塵卻還一聲未出,似乎忘記了書桐的存在。書桐的火又上來了,心想就算你幫過我,就算你有點藝術天賦,也沒必要這樣目中無人吧!她越想越氣,暗自詛咒:“以後就算在S城呆上一輩子,也不跟這個家夥說話!”
不料,她剛詛咒完,對方就開口了:
“那天的事情很對不起。”沈若塵的聲音低而柔,語氣卻是鄭重其事的,鄭重得書桐不得不把臉朝他那裏側了一點兒。
“我在工作的時候,脾氣總是這樣不好,也沒想到有人會闖進來,說話欠考慮。”
書桐並不說什麼,隻是聽著。
“我在一家廣告公司畫廣告畫。”沈若塵慢慢地,自顧地說下去,“老板總是要我把女人的裙子畫短點,再短點,那天我已經修改了N次,所以很煩躁。”他笑起來,兩邊嘴角微微向上牽著,隱約露出兩顆虎牙,那樣子非常生動、純良。
“你畫廣告畫?就是路邊的廣告牌上那種?”書桐開口了,聲音裏帶著點不大不小的諷刺,“聽於菲說,你很有才。”
“我隻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難得的是沈若塵沒有書桐預料中的過激反應,他又習慣地撥開了垂到前額的那縷頭發,“學油畫是因為當時喜歡,而畢業後才發現這個專業很難找工作。即便如此,我還是喜歡畫畫,隻是一種興趣,一種愛好,所以,拿它來謀生的時候,我就會時刻感到有點鬱悶。”
他那坦白的真誠的語氣、微蹙的眉頭、深邃的眼神都引起了書桐的注意。她覺得自己也發夠脾氣了,應該見好就收了,何況麵前這個人並沒有所謂“藝術家”的“憤青”和“裝文藝範兒”,他更像一個平易近人的男同學,於是,書桐就立刻改了話題。
“那天我也不對,不該冒失地就衝進來了。”
“這樣也好,我們不用介紹,就自動認識了。”沈若塵似乎到這一刻才轉輕鬆。他端起啤酒喝了一口,嘴角微微上挑,又露出他那兩顆虎牙。
“你感冒好點了嘛?”
書桐的臉忽然微微地發熱了。“謝謝你那天替我叫醫生。”
“沒什麼,你大概有點水土不服,你是哪裏人?”沈若塵輕描淡寫地就把話題一轉,“我老家是四川G縣,一個小縣城。”
“我是福建,”書桐文雅地笑笑,但她不想說自己的縣城,隻報了省會,“沿海那邊的。”
沈若塵把整個身子往她那邊側了一下,又想起什麼似的問:“你家就你一個孩子?父母都退休了嗎?”
一語提醒了書桐,她“哎呀”輕叫了一聲:“看我這記性,我得出去給家裏打個電話。”說著,她拿起自己小巧的手機,就往包廂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