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裏呦?
我的好哥哥,
唉唉唉唉唉唉唉唉,
你咋……
毛毛雨下,雙杏忘情地反複哭訴著,反複念叨著,哽咽著。其哭訴哀婉淒絕,纏綿斷魂;其念叨揪心撕肺,天驚地裂,以至哭死過去。
俄而她被雨水激醒,又哭訴起來,悲悲切切,傾訴其不幸;纏纏綿綿,痛惜其愛情;淒楚哀婉,宣泄其痛苦;縈紆不開,盡抒其衷腸。
竟至忘記了時空,忘記了回家,忘記了要吃奶的一對寶貝女兒,忘記了整個世界;仿佛她已與丈夫神遊魂歸了似的。
也不知什麼時辰,已雨歇星稀。因極度悲傷不能割愛而癡迷的她隱隱約約覺得身後有人。回頭一望,不得了!跪著白花花一層。
花兒和瑣代見機撲上來,一人攙著母親的一條臂膀,哭著相互補充說:
“媽媽呀!您要給兒孫們長長精神。爹爹走了,您若再這樣,這個家就完了。爹爹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寧。他可不願看到您是這個樣子呀!媽媽,快回家吧,啊。”
延子守和大家哭成一片。須臾,他起身走過來,不由分說,背起母親便走。
大家這才止住悲聲,尾隨回家去。
翌日拂曉時分,一對出世不足兩月的女嬰啼哭不止,哭聲特別清脆而尖厲,非常刺耳吵人。疲憊暈眩、哀傷過度的雙杏聽之任之,全然無動於衷。
瑣代被吵醒了,她把春蘭的小嘴貼在母親碩大的乳頭上,任其吮吸,怕母親一時受不了,特意又把春香貼在自己的乳頭上盡心哄弄著。
轉眼工夫,兩個小妹妹比賽似的又哭鬧起來。瑣代心想,自己的奶是幹的,因為好幾年不奶孩子了。而母親的奶水一直是汪汪的呀,春蘭怎麼也會哭呢?貼近一瞧,春蘭的嘴角不見一滴奶水,這可咋辦?難道媽的奶水會一夜間幹了?她忽然記起老十四家賽音和老十五家吉雅都是和母親錯前攆後生的,便放下春香,匆匆去了。
一會兒,兩位承受著喪夫之痛的健婦出現在門口。賽音奶了春蘭,吉雅貼上了春香,飽滿的乳汁一下子堵住了兩個小寶寶的哭聲。
雙杏乏乏地睜開矇矓的淚眼,感激而又難為情地說:“賽音、吉雅,難為你兩個啦!”聽得出,婆母的嗓音是沙啞的。
瑣代端洗臉水進來了,說:
“兩位兄弟家,抱回屋奶去吧,啊。”
賽音和吉雅會意地抱著小姑走了。
瑣代將母親扶起來坐了,用手巾把臉反複擦洗後,解了頭上的孝布,要給梳頭,猛然發現母親的滿頭黑發變了!但她沒敢吱聲,邊梳邊揩著淚水。
瑣代正給母親挽發髻哩,花兒端著熱氣騰騰的羊骨頭湯和饅頭進來了,見盤腿打坐的婆母頭發變了色,心裏不由一驚,手一抖,險些把湯簸了出來,詫異地說:
“媽媽,您的頭發……”乖巧的花兒見瑣代直使眼色,當即收住了口,把“咋白了”吞下肚去,硬是沒說出來,改口說:“咋才梳呢?您快吃點喝點,媽媽,還要給春蘭春香喂奶哩!”
雙杏有氣無力地說:
“用不著我喂啦,奶幹了,這嗓子也啞了。”
所有見雙杏的人都驚詫地發現,從無半根白發的雙杏,一夜間,一頭秀發全白了!
恩愛無比的一對鴛鴦,自此,僅剩孤零零的雙杏。雙杏能否挺過悲傷歲月的煎熬,將遭受巨大變故的這個家——可能傾倒的大廈支撐下去?她和她的兒孫們還會不會有新作為?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部《雙城起義》。